李夜航记得很清楚,之前她在妖尸界历练时,花穗儿在两个妖修的传说里,留下离开妖尸界的“破、连、脉”等几字线索,那两个传说之一的棺材妖,埋棺的地方,就是这个树林!
当时她想确定棺妖到底是虚构的,还是真实存在的,按传说中的树林位置找去过许多次,是以林里是什么树,树的多少与分布,她全记得一清二楚。
就是这里,没错!
和记忆里唯一不同的是,幻象中的树林,多了一个土坟。
一个背书箱的少年书生从穿林而过,经过土坟时,他停下步子,对着坟说:“你孤零在这,没人给你拔草修坟,真是可怜。”
他说完,开始清理坟上的野草,清理累了,他往坟边一趴,睡着了。
天下起雨。
一只手从坟里探出来,把书生抓进棺材。
李夜航阻挡不了幻象里已经发生的事,不过她能看见坟里面,棺材里的尸体,已经腐烂到和棺材合为一体,共同修炼成了妖,棺妖没有像传说中那样杀害书生,它只是把书生拖进棺材里避雨。
这具棺材肯定埋了很久了,木料与尸体一样也腐烂了,雨水渗进土坟,顺着腐烂的木料漏雨。
棺尸就伸出枯骨手掌,遮在书生的脸上方,为他挡雨。
李夜航注意到,棺材里还有几个瓮,每个瓮的样子,都和她试炼的瓮一样。
等到雨停,棺妖把书生放出坟外,书生睡醒以后离开树林,棺妖不舍他离开,一直凝望他的身影。
这段完整的温馨幻象,夹杂在许多零碎又重复的恐怖幻象里。
等她随着棺妖的视线,看不到少年书生了,她一下脱离所有的幻象,被幻象侵蚀的神识疼痛,霎那间消退,所有凝成幻象的妖识与鬼识,均被炼化,炼为她的神识力。
原本,李夜航的神识力受到妖婴境界所限,已经达到瓶颈,怎么修炼都再也增不了,没想到这个瓮空间的幻境,能助她突破瓶颈!
这种奖励,可比刚才那团光华里的纷纭之气难得多了!
李夜航按心中猜测,从无定符开始画符,她依次登透灵符、神磬符、天门符、魔障符,她得到棺妖护书生的完整幻象,是从神磬符结束后,折返无定符得到的,现在,她画完魔障符,此符带着她长距离飞升,飞升到第二团光华前,停住。
这团光华里,除了有一粒丹药的奖励,也能让李夜航透过光华看到墓室情景。
她看到守在墓室里的试炼者,又多了一个。
多出来的试炼者,自然也是被元神分宗的因果师操控了。
李夜航还是不出瓮空间,她飞到无定符上,再次直直坠落。
这回,浓重的乌气里不再只有鬼脸,还卷着万千身影扑扑腾腾,如风灾雨雹向她欺虐包裹,仔细看,这些身影有的在御剑驰骋,有的在施武打斗,有的人在开坛论道,仿佛一个热热闹闹,万修云集的宗门景象。
鬼脸与乌影交杂,让李夜航头晕目眩,更增邪魔恶障,她立刻闭目,只由着侵入识海的幻象,为她勾勒出另副完整的旁观者经历。
幻象里,她忽然而至的地方,还是埋棺的树林。
她通过棺妖的视线,看到一男子背着行囊,手里还提着一篮子纸钱和香果走来。这男子就是上段幻象里的少年书生,只不过他的模样,已经二十出头。
他耐心拔掉坟头的野草,边讲述着他这几年的经历:“我中榜了,当了小官,可是心里空落落的。当官后做的事,做的选择,常与我读书时许的心愿相背,每当我迟疑、难过时,我就会做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有一只手为我遮风挡雨,给我勇气。”
“可是啊,勇气不能当饭吃,我被免官了,从此回故乡,孑然小烛窗。呵呵,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都是城里最时兴的糕点,我也没吃过,今天和你一起品尝。”
“我知道,我当年赶考途中,睡着时被你拉近棺材,我当时怕极了,怂极了,只能装睡。”
“我知道你为我挡雨,谢谢你。”
“我听说这个世上有妖,你是妖么?还是鬼?我不怕妖,也不怕鬼,只怕人心的算计。我要走了,以后我还能来看你么?”
坟土微动,一根发黑的枯手指缓缓伸出来。
这男子确实胆大,伸出手和枯手指轻轻一碰,还拉了个钩,接着他畅快而笑,离去。
“我叫周英,只要不死,一定回来看你!”
棺妖等到看不见他了,才沙哑出声:“我叫棺妖,我等你。”
可是凡人的寿命,哪怕长,也才百年,要是遇到病灾,英年早逝也是常见的。
林中的树叶黄了绿、绿了黄,棺妖一边修炼,一边等待,却再没能见到那个愿意为它拔除野草,不惧怕它,还和它弯手指拉钩的周英。
某年,又是赶考年,相继有书生从树林穿过,见到林里有个坟,都吓得躲避而走。
只有一个嘴里唠唠叨叨的书生没绕路,从坟边走过,又走回来,他说:“咦?难道这就是周英托我除草的土坟?”
“可是我赶考时间要晚了,怎么办呢?”
“罢了,反正我学得不好,答应周英的事,我就得办到。”
他一边给坟拔草,一边絮叨:“可怜周英啊,返乡后就病了,身体垮了九年,连媳妇都没娶上就死了。”
“我是他的邻居林静,他临死前知道我来赶考,托我给你修坟,给你带香果吃。给你,我家穷,买不了太好的香果,你可别嫌弃。”
“好了,草拔干净了,我走了。”
林静刚要走,发现衣带被压在坟的土里。
他才拽出来,鞋子又被倒塌的土埋住。
他刚踢开土,耷拉地的衣裳一角再被压在坟土中。
林静无奈叹气,坐到坟前,说:“我相信周英的话了,他说坟里有个心善的妖,愿为他遮风挡雨。我这就告诉你周英埋在哪里,他既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好友,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他能和你一样,死后也有灵,和我再续友情。”
林静把周英坟址的位置讲述后,放下一颗红豆,告别道:“这颗红豆,是我和他友情的象征,如果可以,你帮我告诉他,我在人间等着他。”
李夜航和棺妖一样,看着林静离去,也和棺妖一样,看着林中还躲着个书生,在偷窥这一切。
至此,李夜航从幻象中脱离,她心有预感,这个偷窥的书生,将是棺妖化为恶妖的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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