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潮汐缓缓退去,留下死寂的余韵在归墟坟场无声震荡。那些由神山残骸、星辰碎片、古老遗骸聚合而成的恐怖造物,裹挟着冻结万古的怨毒与贪婪,如同被无形锁链拖拽的凶兽,不甘地嘶吼着、蠕动着,重新沉入起伏不定的灰暗冻土深处。无数跳动着灰白葬火的眼窝,在沉没的最后一刻,依旧死死锁定着帝庭废墟中心那两团微弱的光源,仿佛在无声宣告:它们只是暂时蛰伏,猎物终将归于沉寂。
压力骤减,却非解脱。冰冷的灰暗气息如同实质的棺椁,重新严丝合缝地笼罩下来。葬歌的旋律并未停止,它变得更加低沉、悠远,不再携带那致命的侵蚀意志,却如同背景里永恒的叹息,无孔不入地渗透着每一寸空间,每一粒尘埃,时刻提醒着此地最终的归宿。这寂静,比狂暴的攻势更令人窒息,它意味着“葬”的注视从未离开,如同一个冷漠的观众,在等待舞台上濒死演员最后的、或许是徒劳的挣扎。
帝庭废墟,冰冷刺骨的冻土上。
赵逆仙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又是一口混杂着淡金与灰白气息的帝血呕出,在身下冻结的尘埃上晕开一小片诡异的冰花。她的意识如同在深海中浮沉,时而被剧痛撕裂,时而被无尽的冰冷与空寂淹没。眉心的混沌葬生印,此刻更像是一件布满蛛网裂痕的残破瓷器,黯淡无光。印玺内部,那缕代表混沌母树创生本源的碧绿神光,已然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被一种混乱的、灰白与暗金交织的异芒所取代。这异芒充满了毁灭与死寂的气息,正以缓慢却不可逆转的速度,侵蚀着她帝魂的核心。身体表面,那些象征着坟场同化的灰白纹路,已经蔓延至她白皙的脖颈,甚至开始向脸颊攀爬,带来一种灵魂被冻结、意识被剥离的恐怖感觉。强行逆转帝印、点燃创生源的反噬,几乎摧毁了她的根基,帝魂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化为归墟的一部分。
在她不远处,战乾坤的灰金道骨静静横陈,形态比赵逆仙更加惨烈。构成道骨的灰金葬灭道纹,大片大片地黯淡、熄灭,如同被彻底烧焦的枯枝,失去了所有光泽与活性。密密麻麻的裂痕遍布每一寸骨体,深可见“髓”,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解,散落成一堆毫无意义的碎屑。核心处,那点象征着凡骨逆命意志的金芒,虽然依旧在微弱地跳动,却已缩小到米粒般大小,光芒也失去了往日的灼热与纯粹,透着一股焚尽一切的惨烈和深入骨髓的虚弱。那枚混沌灰金的钥匙印记,更是萎缩得几乎难以辨认,传递出的波动微弱得如同濒死者的心跳。焚命燃魂,燃烧的是他存在的根本烙印!此刻的他,已非油尽灯枯,而是灯芯将烬,余温尚存,却已无力再燃起一丝火星。
冰冷的死寂包裹着他们,葬歌的旋律在耳边低回婉转,如同送葬的挽歌。
然而,就在这仿佛永恒的沉沦边缘,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意念波动,如同最细微的琴弦被无形的手指拨动了一下,从战乾坤那濒临崩碎的道骨核心传递出来,轻轻触碰向赵逆仙濒临冻结的帝魂。
“逆…仙…”
“不…能…睡…”
“灰…烬…亦…是…薪…”
每一个意念的传递,都如同耗尽了他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微弱得几乎被葬歌掩盖。但这意念本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生命最深处的倔强。
赵逆仙冰冷异瞳深处,那几乎被灰白死寂彻底覆盖的最后一点灵光,被这微弱的意念波动触动,艰难地闪烁了一下。如同在绝对黑暗的深渊底部,看到了一粒遥远星辰投下的、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反光。
不能睡…灰烬…亦是薪…
她理解了战乾坤的意思。前一刻,他们点燃自身命源,化作了引燃坟场余烬的火种,奏响了那撼动葬歌的逆葬之音。此刻,他们自身也几乎被燃尽,化为真正的灰烬。但这灰烬,难道就毫无价值了吗?在归墟坟场,在“葬”的法则笼罩之下,万物终将归于沉寂,化为尘埃。而尘埃本身,是否也蕴含着某种……未被彻底磨灭的、属于“存在”本身的印记?这印记,是否也能成为新的火种?
这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光,瞬间照亮了她濒临绝望的识海!她猛地意识到,强行压制帝印内那股混乱的、灰白与暗金交织的异芒是徒劳的,那只会加速帝印的崩溃和自身的同化。既然无法驱除,为何不尝试……理解它?接纳它?甚至……引导它?如同炼化异火,在毁灭中寻找新的平衡与力量!
这个想法极其疯狂!混沌葬生印乃混沌母树本源所化,蕴含创生与葬灭双重至高法则,其核心奥义本就玄奥莫测。如今印玺濒临破碎,内部力量混乱失衡,更有归墟死寂法则强行侵入同化,稍有不慎,便是彻底湮灭,魂飞魄散,连一丝痕迹都无法留下!
但,绝境之中,唯有一搏!
“明…白…”赵逆仙的意念同样微弱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她不再徒劳地收束濒临溃散的帝魂去抵抗那侵蚀的灰白死寂,反而……主动地、极其小心翼翼地,将最后残存的一缕清醒意志,沉入那布满裂痕的混沌葬生印深处,沉入那片混乱、狂暴、充满毁灭气息的灰白与暗金交织的能量漩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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