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波妞:
当行李箱的滚轮,在瓷砖上碾出细碎的响,你蹲在茶几旁核对车票,指腹在“G1763”那串数字上蹭了又蹭,像在确认什么珍贵的暗号。
“真不看机票了?”我往你手里塞了一颗薄荷糖,糖纸的响声里,窗外的玉兰花瓣正往下掉,“昨天刷到凌晨的特价机票,说不定今天还有漏网之鱼哦。”
你含着糖抬眼看我,薄荷的凉气从嘴角漫出来:“省那钱给你买特产不好吗?”
你指尖突然点了点,我手机屏幕——
上周,我存的旅行清单里,在“平遥牛肉”那栏画了三颗星星,“再说高铁能看看沿途风景,飞机上闷得像罐头,你上次坐完吐了一路,忘了?”
我抢过车票往沙发上倒,票根边缘的锯齿硌着掌心,像一串没数完的省略号。
“可飞机快啊,”我拽着你的衣角晃,看你衬衫第二颗纽扣松了线,线头在风里轻轻飘,“两个小时就到,高铁要八个钟头呢,屁股都坐扁了。”
你突然往我面前凑了凑,鼻尖差点撞上我的额头:
“那你说,是看云快,还是看云慢?”
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你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坐飞机像被人按了快进键,云都是一团一团往后跑;坐高铁能看见云在田里散步,还能数着电线杆子跟它比赛。”
这话让我想起去年暴雨天,你骑电动车带我回家,明明穿着雨衣,却把大半都罩在我身上。
路过积水潭时,你突然减速说“看鱼”,浑浊的水里果然有几条鲫鱼在跳,你笑着说“它们也在赶路呢,比咱们急”。
旅行出发那天,站台格外亮,阳光把铁轨照得像两条发光的银带。
你把最重的行李箱,往行李架上举,胳膊上的肌肉绷紧时,我看见你袖口磨出的毛边。
这件衬衫穿了三年,每次我说“换件新的”,你都说明年再换,却在我生日时,眼睛不眨地买了一条我念叨半年的裙子。
高铁启动的瞬间,你突然往我手里塞了一个牛皮本:“李大爷给的,他说坐火车就得写点什么,不然风景都白看了。”
本子的封面,印着老式绿皮火车,扉页上有一行钢笔字:“铁轨会记得每趟车的故事。”
是李大爷的笔迹,他在火车站当了四十年检票员,退休那天抱着一个铁皮盒跟我们说,“这里面是乘客落下的车票,每张都有段未了的路”。
列车途经石家庄时,你突然拽我往窗边跑。
窗外的麦浪正翻着金浪,收割机在田里画着弧线,像一支巨大的圆规。
“你看那片云,”你指着天边的,指尖在玻璃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像不像张阿姨家的大白鹅?脖子伸得老长。”
话音刚落,云突然被风吹散了点,你懊恼地轻拍了一下玻璃,“跑了!它比咱们的车跑得快!”
我掏出手机要拍照,你却按住我的手:“记本子上。”
把钢笔往我手里塞时,你的指腹蹭过我的掌心,带着点墨水的凉意,“李大爷说照片会褪色,字能跟着纸变老,等咱们七老八十了,翻到这页就知道,某年某月某日,有一朵像大白鹅的云,在河北的田里跟咱们赛跑。”
午餐吃的是你提前煮的茶叶蛋,蛋壳裂成好看的花纹,蛋白里浸着淡淡的茶香。
你剥蛋的动作很慢,指甲在壳上轻轻敲,像在跟蛋说悄悄话。
“我妈教的,”你往我嘴里塞了半个,“说出门在外吃点带壳的,日子能过得扎实。”
我突然想起你行李箱侧袋里的茶叶——是去年清明跟张阿姨一起采的,你说“这茶耐泡,够喝一路”。
过隧道时,车厢突然暗下来,像被谁蒙了一块黑布。
你摸索着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缝传过来:“别怕,马上就亮。”
黑暗里,我听见你悄悄把我的保温杯往桌边挪了挪,怕过会儿亮灯时会被我不小心碰倒。
出隧道的瞬间,阳光猛地涌进来,把你的侧脸照得透亮。
你正盯着窗外的窑洞发呆,睫毛上沾着一点光,像落了一片金箔。
“李大爷说他年轻时坐火车,”你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了风景,“看见过有人在车厢里求婚,男的用糖纸折了一朵玫瑰,女的哭得稀里哗啦,全车人都在鼓掌。”
我往本子上写“隧道、阳光、糖纸玫瑰”,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你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一袋山楂干片:“你上次说酸的开胃,特意让张阿姨晒的。”
包装袋撕开的瞬间,邻座的小女孩突然“哇”了一声,你笑着递过去两片,看她妈妈连说“谢谢”,你挠挠头说“出门在外,分享才有意思”。
夕阳西沉时,车窗外的山开始染上橘红。
你把座位调得斜了一些,让我靠在你肩上,下巴磕着你的锁骨,能闻到你身上的肥皂味,混着一点阳光晒过的暖。
“你看那棵树,”你指着远处的老槐树,它的影子正被铁轨拉得悠长,“像不像爷爷家的那棵?小时候你总爬上去摘槐花,摔下来还哭着说‘它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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