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站在北赤火堡的城头,目光扫过远处一片片新划分的草场和星星点点的毡房聚居点。
外部最大的威胁刘豹集团已被粉碎,广袤的草原臣服在赤火战旗之下,一个前所未有的、融合胡汉的邦联体初具雏形。
胜利的欢呼犹在耳畔,庆功的篝火余烬未冷。
然而,陈烬的眉头却微微锁起,眼中没有丝毫的懈怠,反而充满了比面对千军万马时更加深沉的审慎。
他看到的,不仅是眼前的安宁,更是这安宁之下开始悄然滋生的、足以腐蚀胜利果实的隐忧。
居功自傲的老同志:
首先浮现的问题,来自内部的核心层。
随着北疆大定,一些早年便追随陈烬、历经生死的老部下,如李虎等悍将,开始流露出骄矜之气。
他们自恃战功赫赫,认为天下是“打”出来的,对于孟瑶、卫恒等负责民政、律法建设的同志,有时显得不那么尊重,认为那些“琐碎规矩”束缚手脚,甚至私下抱怨“当年在山洞啃土豆的时候,可没这么多讲究”。
偶尔会有老资格的军官,觉得自己劳苦功高,在分配战利品、使用公共资源时,想要一些“小小的特权”,或者对部下违反军纪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尚未酿成大祸,但这种苗头极其危险,它正在侵蚀赤火公社“官兵平等”的立身之本。
隔阂犹存的新成员:
另一方面,大量新归附的匈奴部众,虽然感激赤火社帮助他们摆脱了刘豹等贵族的压迫,分得了草场牲畜,但对赤火社那套超越民族、强调阶级和集体主义的核心理念,理解极为粗浅甚至误解。
许多牧民仍习惯于旧的部落思维,将陈烬视为新的、更仁慈的“单于”,将赤火的恩惠视为“新主人”的赏赐,而非自身斗争得来的权利。
他们对“自治邦议事会”兴趣寥寥,更习惯听从原部落头人(如今是自治邦代表)的命令。
游牧民族的一些传统习俗(如血亲复仇、某些祭祀仪式)也与赤火律法产生摩擦。短时间内强行改变必然引发反弹,但放任自流又不利于真正融合。
组织纪律的松弛:
最让陈烬警惕的,是快速带来的必然副产品—––组织稀释与纪律松弛。
大量新加入的战士、牧民、乃至投降改编的旧人员,并未经过早期那般严酷环境的考验和严格的思想教育,对赤火的忠诚度和纪律性天然不足。
统治区域急剧扩大,管理机构和管理干部严重短缺。
一些新设立的公社、办事处,人员素质参差不齐,政策执行走样变形,甚至出现了个别新干部利用职权为自己谋取更好生活条件的现象。
“肃风司”的力量尚未能有效覆盖到所有新区域,对基层的监督有所减弱,使得一些不良现象未能被及时察觉和纠正。
这些问题的苗头,分散而细微,混杂在百废待兴的繁忙日常中,很容易被胜利的喜悦所掩盖。
但陈烬以其超越时代的洞察力,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危险的信号。
他深知,外部敌人的明枪易躲,内部滋生的暗箭难防。
多少轰轰烈烈的起义和革命,并非亡于强大的外敌,而是垮在了胜利之后的内部腐化、理念蜕变和组织涣散之上。
“打天下易,守天下难。而我们要守的,还不是旧的天下,是一个全新的、从未有过的‘天下’。”
陈烬对身边的孟瑶和卫恒沉声说道,语气凝重,“现在的松懈,比当初刘豹的骑兵更可怕。它正在无声地蛀空我们的根基。”
他意识到,北疆的军事胜利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一场更加复杂、更加艰巨的“内部战争”——反腐化、反僵化、反涣散的斗争——已经迫在眉睫。
这关乎赤火公社能否真正在北疆扎根,更关乎这个新生政权未来的颜色会不会改变。
必须立刻采取措施,收紧缰绳,重申纪律,深化教育,将可能蔓延的腐化与涣散扼杀在萌芽状态!
北疆的寒风,似乎带来了一丝新的、不同于刀兵相见的冷意。
陈烬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他转身走下城头,心中已开始构思新一轮的整肃与巩固方案。
胜利之后的道路,或许比夺取胜利更加艰难。
他知道,仅仅依靠几道命令、几次训话,无法从根本上解决思想涣散、纪律松弛的问题。
北疆赤火公社的成分已经变得空前复杂,旧的感情纽带和战场情谊,在治理一个庞大政权的日常面前,显得越来越不够用。
必须有一种超越个人权威的、系统性的、能够武装每一个人头脑的思想武器。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开展一场席卷整个北疆自治邦的“整风运动”。
而这场运动的核心,必须有一本纲领性的文件。
它不是简单的律法条文,也不是空洞的口号集合,而应该是一本能够指导行动、统一思想、纯化组织的“宝典”。
陈烬将日常政务暂时委托给孟瑶、卫恒等人,宣布闭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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