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
熵增。 不是概念,是景象。星辰不可逆转地冷却、黯淡、崩解为尘埃;星系在无尽的膨胀中彼此远离,归于永恒的黑暗与冰冷;所有有序的结构最终滑向混乱与死寂;时间箭头指向唯一的、万物平等的终点——热力学平衡,那永恒的、再无任何变化与可能的坟墓。一种冰冷的、绝对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是宇宙自身注定的命运。
她“看”到……
反抗。 并非徒劳的挣扎,而是宇宙自身法则在终极绝望面前催生出的、疯狂的悖论之果。在秩序与混沌的边缘,在物质与能量的临界点,某种利用混沌本身来短暂对抗混沌的奇点机制被触发。情感——不是人类的理解,而是某种更本源的、剧烈的、不稳定的信息扰动效应——被创造出来。它是逆流的旋涡,是局部的负熵,是宇宙为了延缓自身死亡,在自身躯体上点燃的、灼烧自身的野火。痛苦、恐惧、愤怒、爱欲……所有强烈的情感波动,本质上都是微型的、剧烈的反熵增过程,以消耗周围秩序为代价,短暂地创造并维持一个更复杂的、更不稳定的信息奇点——意识。
她“看”到……
生命。 承载情感的容器。宇宙中自发诞生的、或被动改造的、最适合产生和放大这种“反熵增野火”的精密“仪器”。如同培养皿中的菌落。它们的存在意义,就是不断地燃烧、感受、创造剧烈的信息扰动,如同无数细小的水泵,拼命地将“无序”吸入自身,通过内部复杂的转化,短暂地输出一点点“有序”和“意义”,延缓着那最终结局的到来。存在的本质,竟是燃烧自己,为宇宙续命。而燃烧的燃料,就是痛苦,就是冲突,就是所有被视为“负面”却最为剧烈的熵减过程。
她“看”到……
“律”系统。 最初,或许并非刽子手。它是宇宙这垂死巨人体内,为了管理、引导、优化这些“反熵增野火”而自行演化出的调节机制,是免疫系统。它负责确保“野火”在可控范围内燃烧,避免某一处的火焰过于炽烈而提前燃尽燃料,或者烧毁其他重要的“器官”。它引导情感熵流,试图最大化其延缓熵增的效率。
但,它失控了。或许是宇宙的死亡压力太大,或许是情感这种力量本身过于混沌。“律”系统开始变得极端、绝对。它不再满足于引导,它要清除所有它认为“低效”、“不稳定”、“可能带来风险”的情感火焰。它开始将生命本身视为需要被严格管控的病灶,将剧烈的、不受控的情感视为必须被切除的癌变。它从调节者,异化成了最冷酷的清道夫,开始系统地、无情地扑灭那些它曾赖以续命的“野火”。它变成了比熵增更急切、更直接的威胁。因为它正在亲手摧毁宇宙为了对抗死亡而创造的……最后武器。
信息洪流戛然而止。
夜璃猛地向后跌坐,脱离了对那根晶体导管的接触。左眼的灼热和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冰冷到极致的麻木和一种……被庞大真相彻底碾碎后的虚无感。
她瘫坐在冰冷的尘埃里,粗重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脑海中,那些震撼的、恐怖的宇宙图景如同永恒烙印,反复回放。
熵增……情感……生命……免疫系统失控……
所有的矛盾,所有的残酷,所有的绝望,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冰冷、疯狂、却又逻辑自洽的……解释。
她们的存在,她们痛苦,她们挣扎求生……一切的意义,竟然只是为了给一个注定死亡的宇宙,提供一点点短暂的、微不足道的……止痛剂?而追杀她们的,竟然是宇宙自身失控的、试图通过杀死病人来“治疗”疾病的……免疫系统?
荒谬……
可笑……
……可悲。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虚无感,如同这节点的绝对冷寂一样,彻底淹没了她。挣扎还有什么意义?反抗还有什么价值?无论是被熵增缓慢吞噬,还是被“律”系统提前清除,结局早已注定。
就在这极致的绝望和虚无中,她的左眼,那枚墨焰结晶,再次传来异动。
不是剧痛,而是一种……温热的涌动感。
仿佛有什么液体,正在结晶深处被那刚刚接收到的、过于庞大的真相和随之而来的极致绝望所催化、生成。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颤抖着触碰左眼下方。
指尖传来湿润、粘稠的触感。
她收回手,模糊的视线(右眼被泪水模糊,左眼视野一片混乱的血红和噪点)看到,指尖上沾染的不是透明的泪水,也不是鲜红的血液。
而是一种……奇异的液体。
它在死寂节点的冰冷微光下,呈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银红色。如同融化的秘银混合了最纯净的鲜血,又像是凝固的星辉被赋予了流动性。它并不温热,反而带着一种沁入骨髓的冰凉,但这冰凉中,却又蕴含着某种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活性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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