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档案馆那间弥漫着浓重樟脑味和纸张腐朽气息的胶片储藏室,如同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墓穴。
昏黄的灯泡在布满灰尘的灯罩里发出苟延残喘的光,勉强照亮一排排直抵天花板的巨大金属架子,架子上密密麻麻堆放着蒙尘的胶片盒,如同无数口沉默的棺椁。
空气凝滞、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陈年的灰尘颗粒,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陈默站在一架老式胶片放映机前,冰凉的金属机身沾满了他的指印。
他刚刚从最深处的、落满厚厚灰烬的角落里,翻找出一个标注着“98抗洪英烈追思影像(非公开)”的金属盒。
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醋酸纤维老化特有的酸腐气味扑面而来,带着刺鼻的死亡气息。
他小心翼翼地将里面那盘沉甸甸的、边缘已有些氧化的16毫米胶片取出,装进放映机的片夹。
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雨捶打着档案馆老旧的铁皮屋顶,发出沉闷而单调的轰鸣,仿佛为即将揭幕的亡灵哀歌敲响鼓点。
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放映机的启动开关。
机器内部发出老迈的、令人牙酸的机械摩擦声和胶片转动时特有的沙沙声。
一束刺眼的光柱从镜头射出,打在对面悬挂的小型白色幕布上。画面先是剧烈地跳动、布满雪花噪点,伴随着刺耳的电流嘶鸣,如同垂死者的挣扎。
几秒钟后,影像才艰难地稳定下来。
幕布上呈现的是二十多年前,市殡仪馆那个庄严肃穆、却又弥漫着巨大悲伤的告别大厅。黑白的影像颗粒粗糙,却更添几分沉重。
花圈层层叠叠,挽联低垂。低回的哀乐如同冰冷的潮水,缓慢地、沉重地流淌在凝滞的空气里,每一个音符都浸透了生者的绝望与亡者的沉寂。
镜头缓缓扫过一张张因悲痛而扭曲、麻木的脸庞,最终定格在灵堂正中央——张守田那张被放大的黑白遗照上。
照片上的他,带着几分憨厚,眼神却似乎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仿佛至死都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被洪水吞噬。
陈默的目光如同钉子般钉在照片上,二十年的时光在此刻被压缩成冰冷的胶片,张守田在帐篷支撑杆上的刻痕,纪念碑渗水中浮现的指纹,被撕下折成纸船的日志缺页……所有的碎片都在无声地控诉。
哀乐持续着,单调而压抑,如同钝刀子割肉。时间在沙沙的胶片转动声中流逝。就在陈默的神经被这沉重的哀伤和单调的旋律绷紧到极致时,异变陡生!
幕布上,张守田的遗像依旧沉默。然而,那原本低沉、连贯、如同呜咽般流淌的哀乐旋律,毫无征兆地、极其突兀地中断了!
仿佛被人猛地掐断了喉咙!紧接着,取代哀乐旋律的,是一连串极其短促、尖锐、如同钢针般刺破耳膜的电子脉冲噪音!
滴——!哒哒哒——!滴——!哒——!哒哒——!滴——!
这噪音毫无旋律可言,只有最纯粹、最原始的节奏!尖锐的“滴”声,短促的“哒”声,以极其精确的间隔和时长组合排列!快慢交替,长短不一!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违背悼念氛围的刺耳噪音,在寂静的胶片储藏室里被放大到令人心悸的程度!如同冰冷的金属在神经上疯狂刮擦!
摩尔斯电码!
陈默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到极致!全身的神经如同被高压电流瞬间贯穿!这绝非胶片老化或机器故障!
这是被精心录制、隐藏在哀乐之下、只有在特定时间点才会被播放出来的——密码信息!
是谁?在张守田的追悼会上,在无数悲痛的生者面前,用这种亵渎亡灵的方式,传递着不可告人的密语?!
巨大的震惊和冰冷的愤怒如同两条毒蛇,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他强迫自己冷静,耳朵如同最精密的接收器,死死捕捉着那短促尖锐的脉冲节奏,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译码机,疯狂地将“滴”与“哒”的节奏组合转换成对应的字母!
“滴——哒哒哒——滴——” (· - - - ·) —— W
“哒——哒哒——” (- · ·) —— A
“滴——” (·) —— E
“哒哒——滴——” (· · -) —— P
“滴——哒哒哒——滴——” (· - - - ·) —— W
W - A - E - P - W … 毫无意义的字母组合?不对!节奏还在继续!陈默的额角渗出冷汗,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他猛地意识到,这电码传递的并非单词,而是……指令的缩写?!或者是某种特定操作的代号?!
就在他全神贯注破译这亵渎亡灵的密语时,一个更加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他猛地转身,扑向旁边另一台连接着老旧录像机的监视器。
那是他之前费尽周折找到的、赵德坤在98年洪水过后不久,接受表彰并做抗洪总结报告的珍贵录像带拷贝!他粗暴地将录像带塞进机器,按下播放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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