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喧嚣与混乱像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掐断了喉咙,只剩下张教授那句石破天惊的“假的!”还在水晶吊灯下嗡嗡回荡。
侨商会精心搭建的华美舞台瞬间崩塌,会长脸色铁青,钱卫东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苏玫则像一尊凝固的玉雕,唯有耳垂上那对金牡丹在强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记者们的闪光灯如同嗜血的群蝇,疯狂扑向这突如其来的丑闻现场。
张教授在一片哗然、质疑和隐隐的威胁目光中,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一株饱经风霜却依旧不肯弯折的老松,他不再多言,只是重重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那决绝的背影带着一种殉道者的悲壮。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张教授那番激烈的“打假”宣言是虚晃一枪!
他桌下那急促、清晰、如同死亡倒计时的敲击密码——“咚!咚—咚!咚!咚—咚!”——才是真正的、指向深渊的警报!那密码的目标,正是自己!
来不及细想,他立刻挣脱苏玫下意识想挽留的手,甚至顾不上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像一条滑溜的鱼,借着混乱人群的掩护,飞快地挤出宴会厅厚重的大门。
门外冰冷的空气带着酒店特有的香氛味扑面而来,他却只感到刺骨的寒意。目光迅速扫过铺着红毯、空无一人的VIP电梯间和旁边通向安全通道的厚重防火门。
没有张教授的身影!他毫不犹豫地冲向安全通道,沉重的防火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宴会厅的浮华与噪音,眼前只剩下冰冷的水泥楼梯和头顶惨白的应急灯光。
他放轻脚步,几乎是踮着脚尖往下冲,耳朵捕捉着下方每一丝微弱的声响。
酒店后巷的出口在负一层。刚下到楼梯拐角,一阵压抑而急促的争执声,如同冰冷的针,刺破死寂的空气,从下方巷口的方向隐隐传来!
“……老东西!活腻歪了是吧?敢砸场子?!”
一个粗嘎凶狠的男声,像砂纸摩擦着耳膜。
“……东西……你们……不能……” 是张教授的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喘息和愤怒的颤抖,但明显中气不足。
“少他妈废话!识相的赶紧滚回你的书斋去养老!再敢多嘴,今晚就让你去护城河底看古董!”另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陈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加快脚步,冲下最后几级台阶,一把推开沉重的防火门!
酒店后巷的寒风像无数把冰刀,瞬间割在脸上。这里与灯火辉煌的前门判若两个世界。
狭窄的巷道堆放着几个散发着酸腐气味的巨大垃圾桶,昏黄的路灯被高大的酒店外墙遮挡,只能吝啬地投下几块破碎的光斑,大部分区域沉没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就在巷子中间那块相对明亮的光斑边缘,两个穿着深色夹克、身形壮硕的黑影,如同两堵墙,将瘦削的张教授死死堵在冰冷的墙角!
其中一个正粗暴地揪着张教授中山装的领口,另一个则恶狠狠地用一根粗短的手指戳着老教授的胸口,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
张教授背靠着粗糙的水泥墙,花白的头发凌乱,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像一片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枯叶。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弥漫着一触即发的暴力气息。
“住手!”陈默厉喝一声,声音在狭窄的巷道里如同炸雷!
那两个黑影猛地一震,如同受惊的野兽,倏地转过头!昏黄的光线勉强勾勒出他们模糊而凶悍的侧脸轮廓,眼神里充满了猝不及防的惊愕和瞬间腾起的暴戾凶光!
他们死死盯着突然出现的陈默,像在评估猎物的危险程度。
就在这短暂的对峙瞬间,被堵在墙角的张教授浑浊的眼睛里陡然爆发出一种绝处逢生的光芒!
他趁着那揪住他衣领的手下意识松开的千分之一秒,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前一扑!不是冲向陈默,而是扑向离他最近的那个黑影!
这突如其来的反抗让那黑影措手不及,下意识地伸手格挡。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肢体接触瞬间,张教授的身体如同灵巧的泥鳅,猛地从两人之间的缝隙里挤了出来,踉跄着扑向陈默的方向!
他一把死死抓住陈默的手臂,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深深陷进陈默的西装布料里,冰冷得如同铁钳!
“陈……陈默!”张教授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濒死的喘息和巨大的恐惧,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灵魂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灼热的气息喷在陈默耳边,“那酒樽……是真的!千真万确!它……它底部靠右足的内壁……有……有‘那个’记号!”
他剧烈地喘息着,眼神因为极度的惊恐而涣散,“我认得!就是图录上那件!他们……他们想用我的嘴……把它说成假货……盖过去……快走!离开这儿!他们……他们盯上你了!下一个……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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