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騄只道:“兵者,先护人。”
吕布盯她半息,忽然笑了,笑意不嚣张,却真切。“云騄,明日酉时,来大校场。”他说,“领旗。”
——
酉时,日光倾斜,营中大校场铺出一地金。三军列队,旗如林。高顺陷阵营刀盾成墙,张辽飞熊校骑如雁翅排开,青州足轻、并州老卒,各依其位。郭嘉披一件薄斗篷,咳声压得极轻;陈宫手持军律简册,脸上带笑,眼底却沉。贾诩把一纸宣言压在石案下,宣言上只有八个字:兵不扰民,民不扰军。
吕布立在场心,身后竖着新制的三面军旗:黑地银戟为中军之旗,白地黑羽为互市之旗,绛地素枪为护粮之旗。那面枪旗上,银线缝出一朵俯仰不屈的花,花中藏针,针口向上。
马云騄佩枪而至,绛风一掠,甲光如水。她在旗前止步,抱拳俯身。吕布伸手取下那面绛旗,亲自递到她手中。旗杆入掌时,她掌心微微一热。
“护粮使马云騄,领玫旗。”吕布的声音不高,却贯穿队列,“凡押粮、护幼、护伤之事,所到之处,军马让路,刀枪让路,旗也要让路。其令,重于军法。”
“喏——!”三军齐应,声如雷。雷声过后,一缕风从旗面掠过,绛色一翻,像花开。
吕布又道:“今日再立一约。”他偏头看向贾诩。贾诩会意,展开一卷白绢,朗声:“凡我并凉之众,若主帅有失义之行,护粮使得‘挑旗’谏之,三军不苦其言。此约入军律。”
三军一静,随之如海啸般的“喏——”重新拍岸。张辽与高顺对视,目中俱是佩服。兵可杀不可辱,今立一约,等于把刀尖朝自己喉间立了条规,这要胆,也要心。马超在侧,眼里一阵明一阵暗,最终只化成“姐”的一个笑。
“受旗。”吕布看向马云騄。
马云騄两手接旗,旗杆重,重量却顺着臂骨直压到心口。她深吸一口气,把旗一举,竖在自己左肩后一拳的位置。旗脚点地,发出一声实在的“嗒”。
吕布转身,目光横过三军,像刀在鞘里走一圈:“今日起,陷阵为‘虎脊’,飞熊为‘狼翼’,护粮为‘玫护’。虎脊镇冲,狼翼断后,玫护系命。三军合为一阵,名曰——神军。”
“神军——!”三军第一次念这两个字,音生在胸腔里,震得人骨头都轻轻发颤。那不是傲慢,是一种“能压住”的自信。
陈宫上前,展开一卷墨图,图上画着新阵的骨架:中军刀盾密如鳞,步弩与长枪交错,似兽之脊;左右两翼骑阵如两条狼臂,负责缠杀与折返;其后玫护在阵后斜列,像一朵隐在草丛里的花,一看柔,实则有刺。这花后又有一列“工正队”,负修桥、补车、缝具,军器直出阵地,便补便战。
“阵有骨。”陈宫笑,“还要有皮、有血、有气。”
“皮交给甲。”吕布点头,“血交给粮,气交给鼓。”
“交给我。”郭嘉咳一声,笑意温,“鼓点今日改三式:启阵以‘缓’,交锋以‘断’,追击以‘疾’。缓是稳心,断是断人,疾是断他胆。”
“很好。”吕布看向高顺,“虎脊,你来练。”
“诺。”高顺声音沉稳,挥鞭一指,刀盾如墙,步弩如林。鼓声先缓,缓到心口像压了一口温热的气,步声沉,盾缘在日里泛出柔光,仿佛不是铁,是山。待他一声短促的“喝”,步弩骤开一寸,长枪前探,墙忽然长出百根刺。再一声断,刺又缩回,墙向前挪了一步,却平如旧。三次之后,连张辽都暗暗竖拇指:这便是“虎脊”。
“狼翼。”吕布看向张辽。
“诺。”张辽把缰一扬,飞熊校骑如水分成两臂,中间留出虚道,左臂斜插,右臂横扫,围、分、破、合一气呵成。马蹄在泥上“嘭嘭”连珠,一遇步阵的虚处便一拥而上,遇实处便分叉贴走,像狼在雪地里绕猎物的腿,从不恋战,每一次贴身都像在猎物身上刻下一道浅伤,等伤多了,猎物自己倒。
“玫护。”吕布看向马云騄。
马云騄把旗抛给副手,拎枪上前。她没有摆花样,只摆了一件车——两轮的粮车,车身加固,车轭上缠有麻绳和铁钩。她指挥玫护三层分列:前层短盾掩护车头,中层索与弩护两侧,后层棍与刀守车尾。她一抬手,车前响箭“嗖”地射向半空,爆出一缕白烟,后层立刻把一面小旗插在车尾——那是“停”的号。她再一抬手,弩齐发,箭尖都去找胫骨、臂弯,不致命,却致“废”。她以枪梢点地,示意第三式:“让”。让开三步,露出一条窄道,诱敌切入,后层短索立刻起,像蛇在地上翻滚,敌腿一绊,前层盾左右一夹,送出虚口,逼其从给定的方向退走。退路既定,人心自定。
“三步内不流血。”她收枪,轻声,“玫护的刀,杀狗杀贼,不杀民。”
三阵一合,鼓从“缓”入“断”,再入“疾”,场心尘起如烟,旗影翻,铁光不耀眼,只稳。吕布看着这稳,眼里才真正地亮了一下:他要的,不是看上去把人吓倒的“凶”,而是伸手按得住的“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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