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渡江渡的晚,又是沿潮湿的江岸爬,又是爬过黑漆漆的油桶甬道,小半夜都已经过去了。
在军队托师长号召全师学习的福,李定学了很多知识,包括根据朦胧的月光看天时。
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现在已经凌晨四点多了,五月份的太阳大概在六点半左右升起来,可六点多天色就微微发亮了,他们只有不到两个小时。
突击队的队长龙文章,是跟第二分队一起出来的。那些正在安架子支武器的家伙们是无需他管的,他要管更要紧的事情。
龙文章拿着发出微光的手电筒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手指着一处地方:“这里,往这里挖。”
第二分队的家伙,都在工兵连呆过半年,全都是挖土小能手,瞅准地方就吭哧吭哧的挖了起来。
李定拿着地图凑到龙文章身边开始确认,凭回忆画就的地图并不精确。
但从他们现在所处的战壕挖下去,也许四五米、也许七八米之后会通上日军的主坑道。
进入主坑道,才意味着他们能脱离随时会被两面夹击的险境。
龙文章跟他一起看着地图,皱着眉,看看进度,又看看地图:“太慢,你去再叫几个人来帮忙。”
李定欲言又止,此时还是黑夜,黑夜是他们最好的掩护了。可如果人多了动静大了,难保不会把敌人吵醒。
龙文章又催了他一句,“快点!”
服从命令是军人天职,李定当兵学的第一个条例就是这句。他起了身,俯身往那边走去。
甬道口还在往外吐人,刚出来地家伙大部分集中在那片,忙碌自己份内的职责。
李定跑过去,踩了甬道里刚伸出来的一只手。
那边连痛都没有叫,但就是没好气:“卡住了――帮把手!”
李定对此颇为同情,因为他也遇到过这种糟糕的情况。
他抓住了那只手,那边卡得不轻,于是先拉出了一只手臂,然后拉出了一个熟悉的脑袋——那个曾经把他当逃兵抓回来的家伙黑头。
李定愣了一下,随即更卖力的拉了起来,“以德报怨了啊!”
“知道,上次你把我饭盆儿扔到厕所的事情,我就饶了你了。”
跟战场上的生死相比,以往的一些恩恩怨怨就不算什么了。黑头拖着一架火箭发射器和备用弹,勉强挪了出来。
两人颇有点一笑泯恩仇的意思,李定冲着靠在边上的几个步枪手招了招手:“拿起铲子跟我走。”
又有八个人加入了挖坑大队,却并没有提高挖坑的速度,只是从一个坑变成了两个坑。
跟平地上挖土不一样,山石最难挖掘的,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进度却异常缓慢,龙文章看着着急,但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他是人,不是神,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解决的。
天边已有一丝红霞,两个挖坑分队各自掘进了四五米,但却依旧没有看到主坑道的样子。
李乌拉组长在焦急,李定奉命再去看看进度,正猫着腰往前走,然后一块石头滚落下来,掉进壕沟,落在他的脚下。
他抬起头,他们所有人都抬起头,早雾里边冒出来的那个家伙,倒背着他的三八枪,在雾气打湿的山脊上打着出溜滑下来。
其实他很有可能是尿憋了,跑出来撒尿的,但在突击队员眼里,这个倒霉鬼也不知道是要去看他哪个已经成了刀下鬼的同僚,反正运气是够糟糕的。
双方在同一时间内瞄见了彼此,倒霉鬼居高临下,惊诧地看着山沟里的人,而山沟里的突击队员仰着头,惊诧地看着他。
用刀已经没可能了,就算董刀也没可能,在这么个七十度角的山坡上追上倒霉鬼,在砍翻他,还要他不发一声。
而那倒霉鬼猛地转了身,把屁股着地变成了四肢着地,开始猛力地想爬回雾里。
枪摔得顺着山脊滑了下来,他也不要了,可即使这样他仍是一个爬三步,滑下来两步的行情。
董刀几个已经爬上了壕沿,李定拿着卡宾枪,瞄准了却不敢开枪。
并不是说他胆怯了,不敢杀人了,只是枪声一响意义重大,他不敢做这个决定。
也不知道那家伙为什么不喊叫,但他倒是选择了一种比喊叫更有杀伤力的做法――他转过身来,手上抓着一枚已经拉开弦的手榴弹。
龙文章的枪响了,沉闷的一声,他用一支卡宾枪,把山脊上那倒霉蛋打伤了。
“没有极少数人才拥有的坚定信念,人中枪后的反应,大多数是不知所措的倒地大吼大叫。”
这是李定在班长培训课堂上学到的,现在他就见到了。
于是,他和其他几个人的子弹,只好命中一个从山脊上翻着往下滚,还伴随着惨叫的身影。
短暂的寂静,雾仍在翻滚,然后突击队员们听着壕沟那一头,日军的喧哗和喊叫近来。
当快这里靠近时,日军没声了,他们不打算随时让敌人知道他们的所在。
但早已准备了两个小时的枪口,都已经对准了壕沟那边,当他们露头时便猛扫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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