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开始放亮,窗外就传来了零星的鞭炮声,栀兰睁开眼,闻着空气中火药的淡香味,感觉浑身清爽,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
大年初二是苏北出嫁的闺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栀兰的心早已飞到了娘家,飞到大大妈妈身边了。
大大这次回来,是想把家里剩下的那点家产折腾折腾都卖了,带着妈妈和弟弟去东北安家。这个决定叫栀兰激动不已,她坚信大大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大大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虽然没有给子女攒下多少家产,却护佑了一家老少的平平安安。
他常年在外面做小买卖,接触的人来自天南海北,他对各地的形势都比较了解,懂得的也多。在栀兰看来,大大要把家搬到东北去的想法,绝对不是一时冲动。
当年,他为了做买卖,一次又一次的割卖家里的田宅。为此妈妈没少跟他生气,乡亲们也都笑话他败家。就连十几岁的栀兰,看着这越变越小的宅子,心里也觉得不舒服。
土改时,村里的几户地主,有的被活埋了,有的被社员用棍子活活打死,也有的被群众天天批斗游街的。
而天天在外面做生意的大大,只是把家当过得越来越少而已。现在看来,那些被卖掉的田宅,反倒成了一家人的护身符。
早上天刚亮,大大就提着马灯把毛驴喂饱了,大大一边往食槽里添着草料,一边念叨:“老伙计,今儿个辛苦你了,把孩子们都平平安安地给我接回来哈。”
套好了车拴在大门外。他围着车前车后转了几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车辕和缰绳,确保万无一失。看了一会儿,又回去叉了几叉子麦桔杆垫在车上,找了一块大苫布铺在上面,这才满意地跟自己点了点头。
早起的乡亲们看到大大忙碌的身影,都纷纷地打着招呼:“丁先生过年好啊!桅兰又给你添了个外孙子哈,恭喜呀!”
大大立刻绽开笑容满脸喜色地忙着应答“过年好!过年好!等会儿过来吃炒米水哈!”那爽朗的笑声,惊飞了树梢上几只正在打盹的麻雀。
德禄早早地吃了饭,对着镜子把头发梳了又梳,穿戴整齐地在院子里等着福元。
福元特意换上了那件藏青色的新褂子,虽然布料粗糙,但洗得干干净净。
兄弟俩带上了妈妈给亲家准备的四盒礼,还有给姐姐挡风的毯子,赶上毛驴车直奔靠山村。
妈妈年前就炒好了炒米和果子,哥哥知道栀兰从小就爱吃油条,特意多炸了一大盆油条端了过来。金黄酥脆的油条堆在竹篮里,香气四溢。
天气出奇的好,天空像是用清水洗过一样,又蓝又亮,没有一丝云彩。八九点钟的太阳像一个烧红了的大火球,毫无保留地散发出她全身的光和热,把大地烤得暧融融的。
毛驴车穿行在乡间小路上,驴蹄子轻快地踏着地面,发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
德禄抱着膀和福元并肩坐着,兴奋地嘴都闭不上了,不停地跟着毛驴脚步声“咯噔咯噔、咯噔……”地念叨着。路边的枯草上还挂着未化的霜花,在阳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地,变成了一串串晶莹的小水珠。
“哥哥你看——”十六七岁的德禄,还跟小时候一样,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霜都化了!”
“太阳出来了,霜自然就化了,你没见过呀?大惊小怪的。”福元瞥了他一眼。
德禄被福元抢白了之后,嘴里不“咯噔”了,只顾看着各处的风景。他好像从来没看过这么新鲜的景色,眼睛都忙不过来了。
“哥哥、哥哥,快看!”他突然扯了扯福元的袖子,手指向天空。福元漫不经心地转过脸:“又怎了?”
“你看日头怎那么大,象口大锅!”德禄一边说着,一边用两只手比划着,嘴张得大大的,小眼睛瞪得溜圆。
“哈哈哈——哈哈哈——”福元福元先是一愣,随即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德禄不高兴了,“你喜啥么?我咋了?”德禄有点不是心思了,他听出来福元的笑有点“不怀好意”。
“你见过谁家的锅是红的?”福元好不容易止住笑,调侃道。
德禄的脸一下子就挂不住了。他转过身子,低着头不说话,两只手不停地揪着衣角。
眼看就到姐姐家了,德禄红着脸小声地跟福元说:“一会见到姐夫,你别跟他说哈。”
福元憋着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行、行,不说。”
毛驴车停在了大门口,黎家一大家子人都出来送他们了。院子里外好不热闹。
这些人有抱小孩的,有帮忙搬东西的,还有东院的大婶子家和前院二叔家,他们知道栀兰今天回娘家,也都过来了。
大婶子拎着一篓鸡蛋,叫栀兰回娘补身子。二婶子端来一盆大枣叫栀兰带上煮水喝补血。
嘉濠先抱来一床被子铺在苫布上,把栀兰扶到车上,叫她坐到了中间,又着把佳蓉递过来的两个大包袱,落在一起叫栀兰靠在上面,自已从佳荞和佳葵手里接过两个儿子,跳到车上坐在栀兰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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