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闻阁中的书海徜徉,极大地开阔了李清河的视野,也让他对藏书楼“修心为主、不尚争斗”的氛围有了更深的理解。每日洒扫之后,他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那些“杂学”典籍之中,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关于天地运行、万物生息的种种“道理”。这些知识看似与提升修为无关,却潜移默化地滋养着他的心神,让他对自身“凡尘脉”与周遭环境的感应越发细腻入微。
这一日午后,秋阳暖融,李清河刚将外院几处书架擦拭完毕,正欲前往博闻阁,却见阿竹提着一小竹篓新采的、带着露水的野茶嫩芽,兴冲冲地跑来。
“木河哥!你看,后山崖壁那几株老茶树的头茬秋茶,我给采回来啦!”阿竹献宝似的将竹篓递到李清河面前,嫩绿的茶叶散发着清新的草木香气,“墨渊先生最喜欢用这茶芽窨制‘清心茶’了,说是宁神效果最好。今天先生好像要接待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让我先把茶备上。可我笨手笨脚的,总掌握不好火候,上次还把先生心爱的紫砂壶给烫裂了缝……”阿竹挠着头,一脸苦恼。
李清河看着那鲜嫩的茶芽,心中一动。他在博闻阁也曾翻阅过几本茶经,虽不精深,却也知晓煎茶之道,关键在于对水、火、器、料的精准把握,尤其讲究心境的平和与专注。见阿竹为难,便温和道:“若你不嫌弃,我帮你试试看?以前随长辈在山中,也学过一些粗浅的煎茶法子。”
“真的吗?那太好了!”阿竹眼睛一亮,立刻将竹篓塞到李清河手里,“茶室就在那边廊下,器具都是现成的!我去给先生回话,就说你帮我煎茶!”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李清河摇头失笑,提着竹篓走向廊下那间小小的茶室。茶室十分简朴,一几两凳,窗明几净。几上摆放着一套素雅的陶制茶具,一只红泥小炉,还有一瓮取自山泉的清水。
他净了手,先将茶具一一用温水烫过,动作轻柔而专注。然后取来茶碾,将部分嫩芽轻轻碾成粉末,部分保持原叶,这是他从书中看来的“末茶”与“叶茶”同煎的古法,据说更能激发茶性。接着,他生起炉火,用的是干燥的松枝和橄榄核,火力温和而持久。
待瓮中泉水泛起如蟹眼般的细小时,他提起水瓮,手腕沉稳地将热水注入陶壶中,先温壶,再投入茶末与茶叶。水流冲击茶叶的声音,清脆悦耳。他盖上壶盖,静候片刻,让茶叶充分舒展。
在这个过程中,李清河不自觉地进入了这些时日扫地、读书时那种心神空明的状态。他的呼吸与炉火的微微噼啪声相合,心神沉浸在对水、火、茶三者交融的细微感知中。他能“感觉”到水温的微妙变化,火力的强弱起伏,茶叶在热水中缓缓释放出的生命精华。他甚至下意识地,将自身那丝与地脉隐隐共鸣的暖流,极其微弱地、如同呼吸般融入其中,并非刻意为之,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共鸣,仿佛在协助这场水火与草木的对话。
片刻后,他提起茶壶,将碧绿澄澈的茶汤注入两个陶盏中。顿时,一股清幽高远、带着山野气息的茶香弥漫开来,沁人心脾。这香气,比他以往闻过的任何茶香都要纯净、安宁,仿佛能涤荡尘虑,让人心神为之一静。
恰在此时,墨渊先生与一位身着青布长衫、面容清瘦、眼神睿智的老者并肩走来,似是刚结束交谈。阿竹跟在后面,冲李清河挤了挤眼。
“哦?好清雅的茶香。”墨渊先生闻到茶香,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看向正在奉茶的李清河。
那位青衫老者也吸了吸鼻子,赞道:“香气凝而不散,清而不浮,透着一股山泉林木的鲜活之气。墨渊兄,你这藏书楼的茶道,何时有了如此进境?”
墨渊先生微微一笑,未直接回答,而是对李清河道:“木河,这位是云游至此的青松先生,是我的故交。茶是你煎的?”
李清河恭敬地将茶盏奉上:“是晚辈冒昧试手,还请先生与贵客品鉴。”
墨渊和青松先生接过茶盏,先观其色,只见茶汤碧透,如春水初生;再闻其香,清气入脑,烦忧顿消;最后浅尝一口,茶汤顺滑,初觉微苦,旋即化为甘醇,一股暖流沉入腹中,继而通达四肢百骸,令人神思清明,心胸开阔,连日舟车劳顿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好茶!”青松先生放下茶盏,眼中精光闪烁,看向李清河的目光充满了探究,“这茶……不止是火候精准,更难得的是,其中蕴含着一股难得的‘静气’与‘生机’,竟有几分安魂定魄、滋养心神的效用。小友,你这煎茶的手艺,师从何人?”
李清河心中微凛,知道自己无意中可能流露了些什么,连忙谦逊道:“前辈过奖了。晚辈只是胡乱学了些皮毛,见茶叶鲜嫩,不忍糟蹋,便依着感觉尝试。或许是这山泉、这野茶本身灵气充沛,加之晚辈心无杂念,故而侥幸得了些滋味。”他将原因归功于材料和心境,避开了自身能力的特殊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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