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什么也没有,可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三天后的傍晚,夕阳将老宅的屋檐染成橘红色。
林野正在二楼整理录音素材,余光忽然瞥见阳台方向有人影。
是周慧敏。
她独自站在花坛前,手里拎着个旧布袋,眼神依旧空茫,脚步却异常坚定。
她盯着那株“野芽”看了很久,久到林野以为她会转身离开。
可她蹲下了。
动作迟缓却认真,像在完成一项庄严的仪式。
她从布袋里掏出一支红笔——那种林野再熟悉不过的、教师专用的油性红笔,笔帽边缘已磨出铜色的痕迹。
然后,她在花坛边缘的水泥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两个字:
野芽。
笔画颤抖,最后一捺拖得极长,斜斜划出去,像一道未完成的批注,又像一句迟到多年的命名。
林野站在窗后,屏住呼吸。
她没有推门出去,也没有喊她。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个曾用红笔判罚她一切不合格的母亲,第一次为一株从废绳中长出的生命落笔。
夜深了,雨后的空气清冽如洗。
林野翻出尘封已久的童年作文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几张枯萎的标本花。
她一页页翻过去,直到找到那篇小学三年级写的《我的名字》。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红笔批注:“语句不通”“感情虚假”“结尾突兀”。
唯有一句被圈了出来,加了波浪线,旁边写着两个字:尚可。
那句话是:“我的名字是妈妈起的。”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将它剪下。
纸片轻飘落地,她捡起来,贴在录音笔的背面——那是江予安送她的第一件礼物,用来采集城市声音的便携设备。
她把它放进外套口袋,贴近胸口的位置。
第二天清晨,她约江予安去了高中旧址。
校舍早已废弃,外墙爬满藤蔓,走廊尽头堆着碎玻璃和锈铁架。
她带着小铲子,走到东侧楼梯拐角的墙缝前——那里曾是她每次焦虑发作时躲藏的地方。
她蹲下身,拨开杂草与碎石,果然看见一株野生薄荷还活着,叶片泛着青灰的光泽,边缘微微卷曲。
她小心挖出根部,连土带植一起移进一只旧陶盆。
盆子是江予安从博物馆库房带来的,底部刻着“民国二十三年制”,釉面斑驳,却结实耐用。
回到老宅,她将薄荷摆在“野芽”旁边,轻轻说:“你也活下来了。”
江予安站在一旁,默默打开了录音笔。
他后来回放音频时才发现,林野说话的尾音微微发颤,却不再压抑,不再掩饰,也不再急于掩盖那份脆弱。
那是一种承认之后的平静,像风吹过山谷,留下回响,却不执着于回应。
而此刻,林野望着两株并肩而立的植物,心口的荆棘纹身再次泛起一丝暖意。
她不知道的是,在无人注视的叶片背面,极细的纹路正悄然浮现,如同血脉般蔓延开来——只是她尚未察觉,命运的笔顺,已在静默中悄然落笔。
五日后,晨光斜照进花坛,林野蹲在“野芽”前,像赴一场无人知晓的约定。
她原本只是想看看那株倔强的绿是否又长高了些,却在俯身刹那,察觉到一片叶片背面有异样的反光。
她眯起眼,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这是江予安送她的另一件小物,说是博物馆修复古籍时常用。
镜片贴近叶背,她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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