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曾经的战场核心,黎明。
薄雾如同浸了油的灰纱,勉强遮蔽着天空,却遮不住大地上那片触目惊心的色彩。阳光挣扎着穿透云层,带来的不是温暖的金红,而是一种诡异的、将万物染上病态的滤镜——目光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墨绿色尘埃,覆盖了山峦、河谷、以及曾经焦黑的土地。这不像雪后的纯净,更像一场来自地狱的、反向的降雪,那浓郁的墨绿是无数污染凝结成的尸骸,而其间闪烁的、更浅淡的白色颗粒,仿佛是它们被碾碎后扬起的骨灰。
韩信独立在一座半倾颓的了望台顶端,他一身银甲即便蒙上了厚厚的尘垢,依旧在晦暗的天光下反射出冷硬的、不屈的微光。他脚下,不再是松软的泥土或坚硬的岩石,而是厚达半尺的、由污染物与尘埃板结而成的“固态污染结痂”,质地坚硬而脆,表面布满扭曲的纹路,如同大地罹患恶疾后生长出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墨绿色鳞甲。他每移动一步,靴底都会传来清晰的“咔嚓”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格外刺耳,仿佛每一步都在践踏、在碾碎无数细微的、已然失去生命的骸骨。
然而,就在这片象征着死亡与腐朽的“绿雪”世界的边缘,在那尚未被完全覆盖的、裸露着伤痕累累土地的交界处,却移动着一些渺小却坚韧的身影。三三两两的当地百姓,穿着破旧的、沾满各色污渍的衣衫,正默默地弯着腰,用粗糙的双手,或用简单的木铲,将那些“绿雪”碎块拾起,小心翼翼地装入硕大的藤条筐中。他们背着沉重的筐篓,步履蹒跚,却坚定地向着背离这片死亡之地的方向走去,身影在稀薄的晨光中拉长,构成一幅极致的反差画面——比那墨绿更显生机的,是这些卑微却不屈的生命;比那晦暗天光更亮的,是他们眼中那点未曾熄灭的、对未来的期盼。
“咳咳…咳!又、又来了!绿雪活了!快跑!”
正午时分,原本相对平静的收集现场,异变陡生!
或许是阳光的直射达到了某个临界点,或许是“绿雪”内部不稳定的化学反应被触发,只见大片大片的墨绿色结痂表面,毫无征兆地猛然开裂!伴随着一连串密集如炒豆、又似劣质爆竹的“噼啪”爆响,原本板结的尘埃瞬间化作更加细微、更具流动性的墨绿色粉尘,如同被压抑已久的妖魔,轰然腾空而起!
刹那间,一片浓密的、令人窒息的“绿雾”如同活物般扩散开来,迅速吞没了正在附近弯腰劳作的百姓队伍!剧烈的咳嗽声、惊恐的尖叫声、藤筐跌落在地的碰撞声…瞬间混杂成一片绝望的交响。
盐女阿黎被扑面而来的粉尘呛得弯下了腰,剧烈的咳嗽让她眼泪直流,可那咸涩的泪水刚刚滑过她布满日晒和盐渍裂痕的脸颊,就被空气中某种残留的低温能量瞬间冻结,化作细小的、带着苦涩味道的盐晶挂在她的睫毛和颧骨上。少年阿渣反应极快,一把将手中的空藤筐扣在自己头上,隔着藤条的缝隙,朝着雾气外模糊的人影嘶声大喊:“绿雪又活了!它会咬人!”
几乎就在骚动发生的同时,一阵急促的车轮声由远及近。度支尚书萧何从一辆刚刚停稳的、加装了简陋过滤装置的马车上跳下,他甚至来不及拍打官袍上沾染的绿色粉尘,便高高举起手中一叠特制的、盖着度支司大印和特殊符印的票据,用他那带着算盘珠子般精准节奏的嗓音,穿透混乱的咳嗽声喊道:
“静一静!都静一静!听我说!”
“联邦‘尘埃治理专项债券’即刻生效!凡收集、上缴此‘绿雪’污染物,经核定,每满一标准藤筐,可凭此债券,兑换一升洁净饮用水,外加一枚‘联邦铜毫’!”
他的声音在粉尘的干扰下有些失真,却清晰地传递出最核心的信息——“钱”和“水”。
奇迹般的,混乱的场面为之一静,随即,那令人心慌的咳嗽声和惊叫声,迅速被更加急促的奔跑声和藤筐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所取代!人们不再盲目逃窜,而是强忍着不适,重新冲向那些还在微微爆散、但势头已稍减的“绿雪”区域,奋力将那些危险的尘埃装进自己的筐里。沉甸甸的、装满墨绿色“货物”的藤筐被再次背起,那重量,似乎也压住了人们心中的恐慌。
萧何看着这迅速转变的场面,微微松了口气,内心独白带着一丝复杂的讥诮与实效主义的冷酷:“果然…再深的恐惧,也抵不过最直接的生存需求与利益驱动。既然恐惧打不过‘铜臭’,那便让这‘铜臭’,来做清扫战场的先锋吧。”
典客尚书张良也赶到了现场,他没有像萧何那样高声呼喊,而是迅速在相对安全的上风处,展开了一卷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尘埃共享卷轴”。卷轴之上,浮现出的并非现实的血腥与污秽,而是一系列由星纹之力勾勒出的、充满希望的未来图景:
那些被收集起来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墨绿色“绿雪”,在卷轴的画面中,被送入特制的熔炉,经过净化与重塑,化作了晶莹剔透的、闪烁着微光的玻璃砖块;这些玻璃砖块又被巧妙地垒砌起来,构建成了一座座坚固而温暖的房屋;最后,画面定格在炊烟袅袅、孩童在屋前嬉戏的“家”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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