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影难寻营中寂
夜色已至浓时,女辅营的灯火渐渐稀疏了些,唯有主营帐旁的几盏油灯还亮着,映得地面上的影子忽明忽暗。柴宗训被苏凌薇安排在一间临时的小帐篷里歇息,说是等夜深些再送他悄悄回宫,免得半路遇上巡逻的禁军惹出麻烦。
帐篷里的陈设极简,只有一张铺着粗布褥子的软榻,一张矮桌,两把木椅。柴宗训脱了那身兵士劲装,换回自己的常服,却没有丝毫睡意。他斜斜地躺在软榻上,双手枕在脑后,目光落在帐篷顶部的帆布上,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疑问。
“也不知道林阿夏姐姐们在哪里……”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这些都是新面孔啊。”
眼前浮现出方才在营中看到的那些女子身影,她们大多面带青涩,动作间还带着初入军营的拘谨,与他记忆中那个干练利落、默契十足的女辅营截然不同。他清楚地记得,林阿夏姐姐们一个个都身怀绝技,有的擅长医术,能在战场上快速处理重伤兵士;有的精通情报传递,凭借过人的机智在敌营外围周旋;还有的甚至能骑马射箭,上阵杀敌时丝毫不逊色于男子。可眼前这些姐姐,虽然也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却明显是刚训练结束没多久的新兵,连握持兵器的姿势都还带着几分生疏,彼此间的称呼也显得生分。
“难道这里是新组建的女辅营?”柴宗训心里犯了嘀咕,“那林阿夏姐姐们的营队呢?会不会已经搬走了,不在这里了?”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几个月前,那时边境战事吃紧,济州被辽军围困,消息传回洛阳,朝野震动。王奎王校尉带着林阿夏等百余名女辅营的姐妹,从驻守的边境营地星夜赶回,一路辗转来到洛阳。她们在途中收拢了不少溃散的兵士,还冒险侦查到辽军在济州外围的布防情况,为朝廷制定作战计划提供了重要参考。到了洛阳之后,她们更是联名上书,言辞恳切地请求朝廷即刻派兵支援济州,同时恳请允许女辅营参与正规军务,不要再只做些缝补浆洗、运送粮草的后勤杂事,要到前线去为守护家国尽一份力。母后当时虽然应允了派兵支援的请求,也同意了女辅营参与军务的诉求,可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林阿夏她们。
“自从到了洛阳,娘就再也不让我知道她们和王校尉等人的踪影了。”柴宗训的眉头越皱越紧,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她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他还记得,林阿夏姐姐性格最是爽朗,每次见到他都会笑着叫他“小陛下”,还会偷偷塞给他一些从民间搜罗来的小玩意儿,有木雕的小老虎,有彩色的石子,还有用丝线绣的小荷包。王校尉则总是一脸严肃,却会在他练箭射不准的时候,耐心地纠正他的姿势,还会给他讲战场上的故事。那支百余人的队伍,就像一群守护在他身边的亲人,可如今却凭空消失了,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娘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柴宗训想不明白,“难道是因为她们联名上书的事情,触怒了朝中主张议和的大臣?还是说,她们的请求被批准后,娘给她们安排了什么特殊的任务,不方便让我知道?”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他坐起身,看着帐篷门口的方向,心里空荡荡的。眼前这些新招募的姐姐们,虽然也很热情,可他总觉得隔着一层什么,找不到和林阿夏她们在一起时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方才在主营帐里,大家都因为他的身份而显得格外拘谨,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根本没法像以前那样和林阿夏姐姐们随意聊天,说说心里话。
“算了。”柴宗训轻轻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不管咋样,眼前这些也都是自己的姐姐,她们也是为了守护后周才来参军的,一样值得敬佩。”
他抬手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心里又生出一丝期盼:“要是林阿夏姐姐们和王校尉他们有消息了,我一定要第一时间去看望他们。说不定,问问苏营主,她会知道些什么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决了。母后既然特意隐瞒,肯定有她的道理,若是自己贸然询问,说不定会给林阿夏姐姐们带来麻烦。他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默默祈祷她们都平平安安的。
柴宗训就这么呆呆地躺在软榻上,眼神有些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帐篷外的动静渐渐小了下来,只剩下风吹过帆布的“哗哗”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梆子响。
他没注意到的是,帐篷的门帘被悄悄掀开了一条缝,几道好奇的目光正偷偷地打量着他。
这些女兵都是刚刚训练完毕组建的队伍,从军还不到一年,别说见过天子,就连普通的朝廷官员都很少接触。白天突然得知那个假扮兵士的清秀少年竟然是当朝幼帝,她们一个个都惊得不行,心里既紧张又好奇。此刻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便忍不住凑到帐篷外,想再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小陛下。
“他看起来好小啊,和我们家里的弟弟差不多大。”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兵压低声音,对着身边的同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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