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凤栖宫内,张德海垂首恭立,将郗砚凛的旨意一字不漏地传达完毕:
“……陛下口谕,太医令周济世流放三千里。颖妃娘娘是蔺老大人独女,如今蔺老大人在杭州任上。
蔺老夫人近来病弱,陛下的意思是不要让颖妃娘娘的父母兄弟忧心无法改变的事。
宫中禁言颖妃病情,妄议、传播者,杖毙。此令,皇后娘娘协同执掌。”
皇后表情复杂,“本宫知道了。扶月,传本宫懿旨:即日起,各宫妃嫔安守本宫,无诏不得前往明曦宫探视叨扰。
宫中内侍、宫人,严令约束,凡有议论颖妃病情、传播流言蜚语者,一经查实,无论主仆,一律按宫规严惩,决不姑息!”
“奴婢遵旨!”扶月、扶星齐声应道,转身去执行。
皇后忧心,“张公公,陛下…可还好?景然她…”
张德海躬身叹息:“回娘娘,陛下…哀痛至极。颖妃娘娘…吉人天相,有陛下龙气庇佑,定能逢凶化吉。”他只能如此回答。
皇后沉默片刻,挥了挥手:“本宫知道了,你去吧。好生伺候陛下。”
“奴才告退。”
张德海躬身退下。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与此同时,宫墙之外,长安西市,烈日灼人。一处茶棚下,几个商贩模样的汉子唾沫横飞,交换着隐秘的耳语。
一瘦高个神秘兮兮道,“…听说了么?宫里那位最得宠的娘娘,前些日子在御苑赏荷,突地就…小产了!”
旁人质疑,“当真?不是说突发急症么?”
瘦高个压低声音,“嗨!什么急症!我表舅家的二小子在宫里当差,偷偷传出的!说是血崩!险些没救回!陛下当时抱着人跑,那脸色…啧啧,跟要噬人似的!”
有人咂舌,“哎呦,这大热天的,听着都心惊!怕不是…犯了什么忌讳?”
瘦高个灌口乌梅浆,“谁知呢!宫里头,水深火热啊!不过啊,听说陛下铁腕封了口,谁乱嚼舌根就打死!咱们也就这儿过过嘴瘾,出去可不敢说!”
宫墙外这些市井流言,如同夏日里恼人的苍蝇,在闷热的空气中嗡嗡作响,虽被宫墙隔绝了大半,却总有几丝能钻进去,成为某些人耳中的风向。
宫墙内,蔺景然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
郗砚凛坐在榻边,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他已经这样枯坐了几个时辰,目光须臾未曾离开过榻上之人。
张德海悄无声息地进来,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低声道:“陛下,该进药了。太医说,颖妃娘娘气血两亏,这参汤吊着,能护住心脉…”
张德海连忙将药碗奉上。
郗砚凛接过碗,试了试温度,然后用极其轻柔的动作,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凑到蔺景然唇边。
然而,昏迷中的人根本无法吞咽,淡褐色的药汁顺着苍白的唇角流下。
郗砚凛的眉头狠狠一蹙,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放下药碗,拿起一方柔软的丝帕,无比轻柔地替她擦拭干净。
张德海看得心头发酸,忍不住劝道:“陛下…龙体为重,您也一天未曾进食了。要不先用些冰镇藕粉清爽些…”
“撤下去。”郗砚凛的声音嘶哑而疲惫。他看着蔺景然毫无生气的脸,那些被她缠着撒娇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她歪在凉榻上,赤足踩着水磨青砖,摇着素纱团扇。
她像个树懒精一样挂在他背上,下巴搁在他肩头,对着奏疏指指点点,被他拽到怀里还嫌他腹肌硬邦邦硌人。
她坐在水榭里,用小拇指勾着他的尾指,安静地看着木偶戏……
那鲜活明艳、带着慵懒狡黠的笑靥的人儿,他希望她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
蔺景然的手指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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