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美人学颖妃言行举止之事,闲言碎语多了,连明曦宫的小宫女们私下里都忍不住嘀咕几句。
“娘娘您是不知,今早去领份例,又瞧见沈美人了,那走路的姿态,扭得……哎哟,可真真是东施效颦。”
挽风一边给蔺景然捶着腿,一边学舌,话语里满是鄙夷。
“还有那说话调子,拖得又慢又懒,活像没睡醒,可偏偏眼神又飘忽,学不出娘娘您半分的通透自在。”
春桃在一旁核对账目,头也不抬地接道:“可不是么。听说她如今连饮茶的口味、点心偏好,都照着咱们娘娘的来。御膳房的人私下都说笑,说往后只需做一份,直接送两处得了。”
她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声,又赶忙敛住,“真是魔怔了。”
蔺景然斜倚在软榻上,手里卷着一本书,闻言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道:“她学她的,与咱们何干。左右不过是个可怜人。”
话虽如此,但想起那日宫巷中沈美人那副刻意模仿、毫无灵魂的模样,心底那丝厌烦又如细微的毛刺般探出头来。
她不惧争宠,却实在厌恶这种如影随形般的复制,平白惹人心烦。
阿瑞下学回来了。小家伙今日似乎有些闷闷不乐,连廊下挂着的鹦鹉多嘴冲他喊“坏蛋”都没理会。
他蹬掉鞋子就爬上了软榻,窝进蔺景然怀里。
“这是怎么了?谁惹咱们家瑞儿不高兴了?”蔺景然放下书,摸了摸儿子的额头。
阿瑞嘟着嘴,小手无意识地抠着母亲衣襟上的绣纹。
他闷声道:“母妃,为什么有人要学你走路说话?她们自己没有样子吗?”
小孩子的感知最是直接。他或许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却本能地察觉到那种不自然的模仿令人不适。
蔺景然失笑,轻轻拍着他的背。
“每个人原本都有自己的样子。
只是有些人忘了,或者……觉得别人的样子更好。
就像阿瑞喜欢吃酥酪,但谢临可能更爱吃糖饼。
如果谢临非要学着阿瑞只吃酥酪,是不是有点傻?”
阿瑞想了想,重重地点了下头:“傻!糖饼也很好吃的!”
他似乎被这个比喻说服了,心情好了些,但很快又皱起小鼻子。
“可是……学人精还是讨厌!”
“嗯,是有点讨厌。”
蔺景然表示赞同,亲了亲他的发顶。
阿瑞挺起小胸脯,那点不快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又被旁的事吸引注意力,跳下榻去找他的九连环玩。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郗砚凛批完奏折,信步走在宫苑中。
张德海跟在身后,揣度着圣意,轻声禀报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行至一处僻静亭阁附近,忽见一纤柔身影正临水而立。
她着浅碧衣衫,侧影慵懒,指尖轻轻拂过垂柳,姿态颇有几分眼熟。
郗砚凛脚步微顿。
那女子似有所觉,缓缓回过头来。
她见到皇帝,似乎吃了一惊,忙屈膝行礼,声音温软微拖。
“陛下万福。”
抬眼间,眸色流转,刻意模仿着那份漫不经心的风情。
沈美人。
郗砚凛深深看了她一眼。
沈美人心中一阵狂喜,努力维持着练习了无数次的神态,心跳如鼓。
然而,郗砚凛并未如她期待那般露出欣赏或怀念的神情。
那眼神里没有温度,没有波动,只有君王打量一件物品般的疏离与衡量。
不过两三息时间,郗砚凛便收回了目光,淡淡道:“起来吧。”
说罢,郗砚凛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仿佛方才那片刻的驻足只是错觉。
沈美人僵在原地,方才的欣喜瞬间冻结,只剩下冰冷的惶恐和不知所措。
她学得不像吗?还是……陛下根本不在意?
张德海垂眸跟在皇帝身后,心中明镜似的。陛下那一眼,绝非惊艳或沉溺,倒像是……确认了什么。
走出一段距离,郗砚凛冷冷道:“沈美人近来,倒是很有些长进。”
张德海躬着身子,谨慎回道:“奴才愚钝,只觉得沈美人似乎比往日更注重仪态了。”他绝口不提像谁。
郗砚凛轻哼一声,未再言语。
又过了两日,皇帝竟翻了一次沈美人的牌子。
消息传来时,明曦宫内,挽风气得差点掰断了手里的扇子。
“陛下难道真的……真的喜欢那学人精不成?”
春桃也蹙着眉,担忧地看向蔺景然。
蔺景然指导阿瑞写字,闻言笔尖都未顿一下,只淡淡道:“陛下自有圣意。”
她心下并非毫无波澜,却也谈不上妒忌,更多的是一种荒谬感和被冒犯的不适。
那沈美人顶着复制粘贴她的姿态承恩,想想都觉膈应。
然而,次日清晨,便有消息灵通的小太监悄悄来报。
沈美人昨夜并未能留宿宸宿殿,侍寝不久便被送回了自己宫中。
且陛下未有丝毫赏赐下来,这在以往是极少见的情况。
当夜,郗砚凛来了明曦宫。他来得晚,阿瑞早已睡下。宫人悄无声息地奉上茶点后便退了出去。
郗砚凛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爱妃以为,赝品可能乱真?”
蔺景然垂眸,淡淡道:“臣妾以为,慧眼如炬者,自能分辨。
纵有皮相略同,神髓亦差之千里。况且……
真品尚且未必时时入眼,何况徒具其形的仿货?看多了,也嫌乏味腻烦。”
郗砚凛闻言,非但未怒,眼底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阿瑞近日的饮食起居。
“朕记得阿瑞爱吃那道蟹粉酥。明日让御膳房做了送过来,你也多用些。”
蔺景然微微一怔。陛下这算是……一种变相的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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