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逛了一会儿花园回到明曦宫用膳,蔺景然心满意足地小口喝着第二碗汤,像只餍足的猫儿般眉眼弯弯。
“陛下也尝尝?”她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他唇边,眼睛宛若缀满散落的星辰般望着他。
郗砚凛尝了一口,汤汁醇厚,带着淡淡的椰香和药材的甘味,确实暖胃舒心。
“尚可。”他继续批折子,只是那嘴角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
蔺景然也不扰他,自顾自慢慢喝着,偶尔夹一筷子清脆的毛豆炒鸡蛋,吃得津津有味。
不知过了多久,郗砚凛放下奏折,揉了揉眉心。蔺景然递上一盏温热的清茶。
他接过,饮了一口:“柳七方才回禀,漕运那边清查出的首尾,账目上有些蹊跷,似乎与往年几笔对不上号的宫中用度有关。”
蔺景然执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替他续上茶:“陛下是说,有人借着宫采买的名头,行那夹带私运之事?”
郗砚凛摇摇头:“或许更早。若不是此次截获那三船异货,顺藤摸瓜往下查,这些陈年旧账恐怕还埋在水下。”
蔺景然安静听着,并不插话,只将一碟她没动过的、摆成了花型的点心往他手边推了推。
郗砚凛瞥了那点心一眼,没动,继续道:“宫闱深深,看来朕往日,还是太过宽纵了。”
蔺景然这才轻声开口:“水至清则无鱼。陛下日理万机,哪能事事巨细靡遗?如今既然发现了蛀虫,揪出来便是。只是……”
郗砚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忽然问:“你觉得,该从何处着手?”
蔺景沉吟片刻:“臣妾愚见,既是账目不清,自然该从管账的人查起。
内务府、各宫管事太监、采买经办……一层层往下捋。
只是这查账的人选,需得既精明可靠,又……不易被收买说情才好。”
“朕知道了。”他不再多言,重新拿起奏折,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指尖在纸页上无意识地敲着。
蔺景然也不再说话,只安静地陪在一旁。阳光渐渐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在一起。
晚膳时分,蔺景然夹起一块清蒸鲈鱼,然后将鱼肉仔细剔了刺,放入阿瑞碗中,柔声道:“慢点吃,小心刺。”
是夜,郗砚凛宿在明曦宫。
蔺景然卸了钗环,青丝如瀑铺散在枕上,身上带着沐浴后淡淡的清香。
她背对着郗砚凛,似乎已经睡着,呼吸均匀。
郗砚凛却毫无睡意,她纤细的脖颈和单薄的肩线,白日里握上去,确实比年前又清减了些。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散落的发丝。
蔺景然动了一下,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什么,像是梦呓。郗砚凛的手顿住,随即缓缓收回,替她掖了掖被角。
*
春深日暖,宫中培育多年的牡丹竞相绽放,魏紫姚黄,灼灼其华。
次日,郗砚凛下朝后,信步至御花园牡丹圃,但见繁花似锦,香气馥郁。
他驻足良久,亲自指点着花匠,选出几株颜色最正、花开最盛的,吩咐柳七道:“将这些移栽至太庙旁,母后生前最喜牡丹。”
宫人领命,小心翼翼地去挖取花株。
郗砚凛负手立于花丛旁,晨风拂过,带起他龙袍一角。
先帝宸妃,他的生母,追封太后,已仙逝多年。
每年春日牡丹盛开时,他总会移几株最好的去陪伴母亲。
移栽之事吩咐妥当,他去了校场,几位心腹重臣已被召来,场中设了投壶。
郗砚凛褪去外袍,露出里面利落的骑射常服,笑道:“今日不论君臣,只较技艺。输者,需献上一条利民惠民之策,不得敷衍。”
众臣皆知陛下性情,纷纷笑着应和。
羽箭破空,时而中的,引来喝彩;时而偏出,引发善意的哄笑。
郗砚凛手法极准,十中八九,输了的臣子倒也认真,提出的建议从鼓励农桑到简化讼程,皆有可取之处。
郗砚凛仔细听了,皆令随行书记官逐一记录。
投壶尽兴后,已近午时。
郗砚凛又召了将作监的官员来,查看新制官服的样板。
他拿起一件绯色圆领袍,仔细看了看袖口、腰身,甚至亲自穿上试了试活动是否方便。
他脱下袍服,递给将作监少监:“袖口略紧,执笔批阅或引弓时恐有掣肘,放宽半寸,衣料选挺括些的,但内衬需柔软,莫磨伤了皮肉。”
“是,臣即刻去改。”少监躬身应下,心中感佩陛下连这般细微处都为臣子考虑到。
午后,画师呈上新绘制的几位功臣画像,请陛下御览。郗砚凛一一细看,时而颔首,时而蹙眉。
“张将军左眉峰处有一旧疤,是当年平定南蛮时留下的,需得添上,方显其勇。”
“李尚书惯常抿唇,眼神应再锐利些,他审案时便是这般神情。”
“王老爱卿笑时眼角纹路深刻,显得慈和,可稍加渲染。”
他凭着记忆,细致地补充着画中人的神态细节,务求逼真传神。
画师在一旁恭敬记录,暗自惊叹于陛下观察之入微。
午后,郗砚凛难得有了闲情与蔺景然一同往太液池边的柳堤散步。
堤上杨柳依依,新绿如烟,柔条拂过水面,漾起圈圈涟漪。
阿瑞像只撒欢的小鹿在前头跑来跑去,追逐着翩跹的蝴蝶。
蔺景然折下一根柔韧的柳条和些许花枝,手指翻飞,很快编成了一顶小巧玲珑的花冠。
她笑着招手让郗砚凛弯腰,将那顶花冠轻轻戴在他束发的金冠之上。
“陛下戴此花冠,更添俊朗了。”蔺景然歪着头端详调侃他。
阿瑞回头瞧见,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郗砚凛头顶:“父父!花花帽子!花花帽子!”
郗砚凛一愣,随即失笑,非但没恼,反而伸手扶了扶那歪掉的花冠,故作严肃道:“稚子无知,此乃春色满冠,寓意国运昌隆。”
蔺景然闻言,笑得越发开心,倚在他身旁,折了另一根柳枝和花枝,又编了起来。
微风拂过,柳条轻摆,水波粼粼。远处宫阙巍峨,近处笑语晏晏。
夕阳西下,那三顶花冠,放在了明曦宫窗边的长案上,与蔺景然日常把玩的羊脂玉摆件搁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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