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苏砚就醒了。阁楼的窗户没关严，晚秋的风裹着巷口早点铺的油条香气飘进来，她揉了揉眼睛，第一反应是摸向枕边的青铜罗盘——昨晚睡前她把罗盘放在这儿，此刻指针正安静地指着窗外，晨光落在铜面上，映出细小的纹路，那是母亲生前用指尖反复摩挲留下的痕迹。
她起身下楼，中医馆的木门还带着清晨的凉意，她掏出钥匙打开门，先把“苏记针灸馆”的木牌挂在门楣上，又转身去整理诊桌。脉枕是老中医留下的，深蓝色粗布套子洗得有些发白，她用软布轻轻擦拭；墙上的《人体经络图》边角有些卷翘，她找了透明胶带仔细粘好，目光落在“心包经”那一串红色标注上——那是母亲当年在这张图上画的，每一个穴位旁都写着“急救可用”“日常保健”的小字，如今墨迹虽淡，却还能看清。
整理针灸盒时，她特意把母亲留下的0.35mm银针挑出来放在最上面，针尾的“苏”字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她想起母亲教她认针时说的话：“针分粗细，病分轻重，对人对针，都要存敬畏心。”这句话她记了很多年，哪怕后来在顾家受了再多委屈，也没敢丢了这份敬畏。
“吱呀——”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苏砚抬头，就看见顾晏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西装的助理，与中医馆的烟火气格格不入。他今天换了一身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手里捏着昨天那份离婚协议，脸上没什么表情，却透着一股“志在必得”的傲慢。
“把协议拿回来。”顾晏辰没进门，就站在门槛外，把协议往苏砚面前递了递，“我给你加100万生活费，中医馆你想开就开，顾氏旗下的体检中心还能给你导流，比你自己硬撑强。”
苏砚没接协议，而是侧身让了让：“顾总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她转身去倒热水，粗瓷杯子是老中医留下的，上面印着“杏林春暖”四个字，她把杯子放在顾晏辰面前，“这里没有你喝惯的蓝山咖啡，只有白开水，委屈顾总了。”
顾晏辰没碰杯子，目光扫过诊桌：针灸盒敞开着，银针排列整齐；墙上的经络图密密麻麻标着穴位；角落里的中药柜上，标签纸写着“当归”“黄芪”“艾草”——这一切都让他觉得陌生，甚至有些“落后”。他皱了皱眉，视线最终落在苏砚手里的青铜罗盘上——那东西昨天他就见过，此刻被苏砚放在桌角，指针偶尔轻轻晃一下。
“你还真把这封建迷信的东西当宝贝？”顾晏辰嗤笑一声，指尖点了点罗盘，“苏砚，你是中医药大学毕业的，该懂科学吧？一个破铜盘，能测出什么？能比我顾氏的AI诊疗系统精准？”
苏砚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指尖传来粗瓷的凉意。她没急着反驳，而是走到墙边，指着“中医辨证施治”的标语：“顾总，你信AI，是信它的大数据；我信中医，是信它的‘辨证’——就像你公司的AI，测得出血压血糖，测不出人昨天晚上有没有熬夜、今天早上有没有生气；测得出器官指标，测不出人心里的委屈和不甘。”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顾晏辰脸上，声音轻却带着分量：“我妈当年就是信了你们的‘精准数据’，以为AI能帮她验证诊疗方案，结果呢？数据被改了，她成了‘误诊凶手’，最后连命都没了。顾晏辰，你说的科学，到底是救了人，还是害了人？”
顾晏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最不喜欢苏砚提母亲的事，尤其是把“误诊”和顾氏AI绑在一起。他猛地站起身，手按在诊桌上，力道大得让脉枕都晃了一下：“苏砚，你别胡搅蛮缠！我妈只是投资方，AI数据是技术团队负责的，跟她没关系，跟我也没关系！”
“没关系？”苏砚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的病历本，只露出一角——上面是母亲的字迹，写着“2022.10.12，罕见病项目，数据异常”，正是她昨天整理遗物时找到的残缺病历。她没把病历全拿出来，只是让顾晏辰看到“数据异常”四个字，“顾总，你敢说你从没见过这四个字？你敢说当年项目验收时，你没发现数据有问题？”
顾晏辰的目光落在“数据异常”上，瞳孔微微收缩。他当然见过——当年项目验收时，技术团队确实提交过一份“数据偏差报告”，但母亲说那是“临床误差”，让他压下去，还把报告锁进了公司的保密柜。他当时信了母亲的话，觉得“商业项目难免有误差”，可现在被苏砚这么一问，心里突然泛起一丝不确定：那真的是“误差”吗？
但这份不确定很快被傲慢压了下去。他抬手夺过苏砚手里的病历本，只扫了一眼就扔回抽屉：“这就是你查了三年的‘证据’？苏砚，别白费力气了，没有顾氏的资源，你什么都查不到。”他把离婚协议重新推到苏砚面前，“签字，把协议拿回来，我就当你昨天没说过离婚的话，之前的事也可以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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