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纲立于朝班之中,面对潮水般的弹劾,面色苍白,却又神情坦然。
他并非不能辩驳,然而,真定一战,功亏一篑,宋军确实遭遇惨败。
作为北伐主帅和左丞相,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重大责任。
再多的辩解,也无法改变杜充兵败投敌,三万大军灰飞烟灭的事实。
李纲心中的沉重,远超他人想象。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缓缓走上前,对着崇祯皇帝深深一躬。
“陛下,真定之败,臣责无旁贷,臣识人不明,用人不当,致使社稷蒙羞,将士罹难。”
“臣有罪,罪该万死!臣恳请陛下,准臣请辞左丞相一职,以谢天下!”
李纲的话,让朝堂上瞬间安静下来。
许多官员的目光都集中在崇祯皇帝的脸上,猜测着天子的心意。
崇祯的目光在朝臣们脸上扫过,最终停在了李纲身上。
他并不想让李纲此时辞职,因为没有人比李纲更适合主持大局,也没有人比李纲更清楚北伐的艰难。
崇祯需要时间,也需要李纲,自然不能让这些跳梁小丑轻易得逞!
没有理会李纲的请辞,崇祯看向右丞相孙傅,随意地问道:“孙卿,朕有一事不明,这最先弹劾李卿家的李孝忠,究竟是何人?”
此言一出,原本喧嚣的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皇帝竟会突然问及这个小人物。
孙傅闻言,忙上前躬身禀报:“启禀陛下,这李孝忠本是太行山中的一支义军首领,被朝廷收编后,授予七品承节郎之职。”
“七品承节郎?”
崇祯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语气中带着一丝怒不可遏的威压。
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怒目圆睁,目光如刀般扫过汪伯彦、黄潜善、张浚等一众官员:“小小的七品承节郎,也敢弹劾朕的左丞相?!”
崇祯眼中寒光一闪,语气森然道:“此人,不知天高地厚,以下犯上!朕看他,是被人利用,蛊惑人心,扰乱朝纲!着皇城司,立即将此人拿办!彻查其幕后主使,严惩不贷!”
话音刚落,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那些原本叫嚣最甚的汪伯彦、黄潜善、张浚等人,此刻皆是面如土色,噤若寒蝉。
崇祯皇帝此举,并非单纯的护短,而是在震慑朝臣。
他是在明确告诉所有官员:朕的宰相,不是尔等可以随意攻击的。
朝中官员的升迁贬黜,自有天子乾纲独断,而非由尔等私下结党,相互倾轧!
尤其是那些妄图借助御史言路,蛊惑人心,动摇国本的宵小,更是要被重重惩戒。
朝会散去,金陵的日头西斜。
崇祯回到文德殿,并未急着批阅奏章,而是屏退左右,只留下了候在一旁的内侍。
他端坐案前,沉思片刻,随即吩咐道:“去,传左丞相李纲。”
不多时,李纲便被引至文德殿。
他步履略显沉重,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方才朝堂上的唇枪舌剑,他选择了承受,然内心深处的煎熬,却无人能知。
“臣,参见官家。”李纲躬身行礼。
“李卿不必多礼,赐座。”
崇祯温和地抬了抬手,示意李纲落座。
待李纲坐定,他亲自为李纲斟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今日朝堂之事,让李卿受委屈了。”
崇祯语气平淡,藏着不易察觉的深意。
李纲接过茶盏,双手微颤,明白皇帝此言的含义。
他垂下眼帘,叹息道:“陛下言重了,臣在河北办事不力,险些误了国事,致使陛下蒙羞,臣心中有愧,焉敢言委屈二字?今日之责,实乃臣应得。”
又起身躬身道:“臣失职,愧对陛下信任,愧对黎民百姓,真定一败,三万将士血染疆场,杜充投敌,皆是臣用人不当、指挥失误所致,臣恳请陛下,准臣辞去相位,以平天下悠悠之口,亦能让臣反省自省。”
崇祯看着眼前这位为大宋操劳至此的老臣,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李纲是真心实意的自责,而非惺惺作态。
崇祯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深邃地看向李纲,沉声道:“李卿,真定之败,责任不在卿一人,卿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筹划北伐,这份忠勇,朕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顿了顿,他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至于兵败,朕以为,不在卿,而在军队调度,大宋立国以来,重文轻武之弊,根深蒂固,枢密院掌管天下兵马大权,却由文官把持,武将根本进不了核心,长此以往,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又如何能与金人那等悍勇之师相抗衡?”
李纲闻言,身躯微微一震。
官家的话,一语中的,直指大宋军制的弊病。
他对此心知肚明,却也无力改变,毕竟重文抑武乃是大宋开国以来的国策,不是皇帝说改就改,更不是他一个丞相说了算的。
再说自己身为文臣之首,巴不得文官压制武将,这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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