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顾千帆大喝一声。
差役们闻声一愣。
转过身,见来人衣着不凡,身后还跟着几个气势沉稳的随从,顿时有些迟疑。
为首的差役上下打量了一下顾千帆,见他一身便服,却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气势,比他们县里的知县老爷还要派头十足,心中顿时生出几分警惕。
顾千帆上前一步,冷冷地扫了一眼那几个差役,语气不屑:“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见到贵人,还不赶紧滚一边去!”
差役们得了这番呵斥,心中一凛,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虽然不认识眼前这几位,但多年的官场经验告诉他们,这些人绝非寻常百姓!
为免惹祸上身,他们很识趣地拱了拱手,连忙灰溜溜地离开了,口中还嘟囔着:“老爷教训得是,小人这就离开……”
待差役们远去,崇祯上前,亲自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老农。
“老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崇祯看着眼前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心中充满了疑问:“我一路走来,看到这吴县周边良田万顷,庄稼长势喜人,收成应当不错,你等为何会缴不起税?”
老农见到富家公子如此平易近人,心中感激涕零。
他抹了一把眼泪,苦苦哭诉道:“回禀这位公子,您有所不知啊!您看到的那些连片的良田,如今早已不是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的了!我们……我们都是沈家的佃户啊!”
“沈家?!”崇祯眉头紧锁,“为何会如此?你们的田地呢?为何要卖地?”
老农长叹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悲愤与无奈:“哎!公子有所不知啊!前几年金人南下,战火打到了淮河,整个江南都传言金人很快就要打过来了,要烧杀抢掠!”
“我们这些老百姓,哪见过这种阵仗?沈家的人便四处放出话来,说金人来了要血洗村庄,让我们这些农户赶紧撤离,往更南边逃。”
“可是啊,我们的房屋和田地都还在这儿,祖祖辈辈的根都在这里,我们能去哪里啊?!”
老农的声音带着绝望:“沈家的人就说,他们可以‘好心’地买下我们的田地,让我们拿钱去逃命!”
“我们为了避免战祸,保全性命,匆忙将土地低价变卖,往南方逃去。那时候地价暴跌,沈家压价压得狠,我们一亩地只卖了一成不到的价格!”
崇祯闻言,心中一震:“一成不到的价格?!沈家竟如此趁火打劫?!”
老农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涌出:“可谁曾想啊!等了大半年,金人没来!反而是听说官家御驾亲征,北伐大捷,收复了失地!”
“等我们战战兢兢地回来后,哪里还有我们自己的田地?我们的房屋被推倒了,田地都被沈家并了去,我们彻底没了家,没了根!”
崇祯听明白了。
这哪里是“买卖”,分明是沈家趁着战乱之机,大肆兼并土地,巧取豪夺!
老农继续哭诉道:“沈家趁着战争期间,地价暴跌,大肆吞并太湖周边的良田,据小老儿所知,仅这吴县周边,沈家便吞并了不下四十万亩良田!这些田地,原本都是我们这些百姓的命根子啊!”
“这还不算什么!”老农的妻子语气更加悲愤:“我们已经失去了土地,如今只能给沈家当佃户,靠租种他们的地为生,可是,官府每年摊派的‘缺额税役’,却仍然要我们这些没了地的农民来承担!哪怕我们没地可种,也必须按原来的税额交税啊!”
老农示意老妻别说话,让他来说。
“小老儿原本有五亩田地,每年需缴纳十贯钱的税赋,后来这五亩田被苏州沈氏家族低价兼并了去,沈氏却将这五亩田隐匿不报,未登记在册,官府自然收不到沈氏的税。”
“于是,官府便继续向小老儿催缴那十贯钱的税!可小老儿已经没了田,哪里有钱交税?!”
老农声音绝望:“我们没了田,只能靠去城里打短工,或是向那些放高利贷的富户借钱,许多人为了交税,不得不卖儿卖女,最终彻底破产,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大人,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真的没活路了啊!”
崇祯听着老农的哭诉,心中怒火翻腾,如同烈火烹油。
平江府是江南最富庶的地区之一,也是大宋的鱼米之乡。
然而,这份表面上的繁华富庶,却掩盖着触目惊心的土地兼并和隐漏问题。
他万万没想到,这里的土地兼并和赋税转嫁问题,竟如此严重,远超他的想象。
九成以上的农户,都因此陷入了绝境。
许多人被迫去城里打工,成为新的市民阶层,但那也是被逼无奈;
剩下的人,只能继续给那些兼并土地的士绅豪强当佃户,忍受剥削。
即便如此,他们这些佃户,还要被迫承担士绅豪强们转嫁的税负。
这哪里是国富民强?
简直是士绅富而百姓贫!
所谓的繁华盛世,竟是建立在如此巨大的剥削和苦难之上!
崇祯的脸色铁青,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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