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爹在前院踱了几步,目光越过月亮门扫过后院耳房紧闭的门,眉头微蹙。他招手叫来正端着铜盆准备打水的顾九:
“毛毛……还没起?”
顾九放下铜盆,垂手恭敬道:
“回老太爷,小姐昨晚睡得迟,这会儿还睡着。奴婢刚看过,睡得沉。”
她语气平静,眼神却飞快地扫了一眼杨老爹的神情。
杨老爹沉吟片刻,摆摆手:
“让她多睡会儿。”
他转身走向院门方向,像是要去查看什么。走了几步,又猛地顿住,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安静的耳房,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重新走回,对着顾九低声道:
“你去忙你的,我看看毛毛睡得可安稳。”
顾九会意,立刻端着铜盆走向水井,仿佛只是寻常打水。
杨老爹轻手轻脚地推开耳房门,走到里间拔步床边。帐幔低垂,里面传来舒玉均匀悠长的呼吸声。他轻轻掀开帐幔一角,只见舒玉小脸埋在软枕里,睡得正沉,眼下却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昨夜也是耗神费力。
“毛毛,”
杨老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
“醒醒。”
舒玉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推她,不耐烦地哼唧了一声,翻个身想继续睡。昨晚在空间里,为了那个该死的“初级生态循环标准”养殖场设计图,她和王霜、舒婷吵得不可开交。王霜坚持要仿古建,飞檐斗拱配雕花鸡舍;舒婷力主现代简约风,不锈钢笼子加自动喂食器;舒玉则想省材料搞个原始竹篱笆……三个灵魂吵得空间里鸡飞狗跳(字面意思),最后被小爱同学用刺耳的警报强行镇压。这会儿脑子还嗡嗡的,像塞了一团浆糊。
“毛毛!”
杨老爹的声音又近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舒玉猛地一激灵,浓重的睡意瞬间被驱散!她睁开眼,对上杨老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锐利的目光,心脏骤然一缩!昨夜坦白、运粮、救小爱同学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
“阿爷!”
她猛地坐起身,小脸绷紧,压低声音急问,
“是不是……要粮了?现在?”
杨老爹微微颔首,浑浊的眼底是沉甸甸的信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口方向,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气声:
“粮……拿出来,要多久?动静大不大?”
舒玉立刻在心底急吼:“小爱同学!快!四十石粗粮,转换包装好,转移到现实世界齐家库房角落!需要多久?动静多大?”
角落里那团蓝光似乎恢复了不少精神,声音平稳:
【物资形态转换(精品粮→标准粗粮)及包装匹配(粗麻袋带补丁款)已完成。转移过程:需宿主本体进入仓库区进行确认操作,并引导空间能量进行精准定位投放。预计操作时间:2分钟。投放过程为空间能量场干涉现实物质层面,无物理性声光震动,投放点选在库房深处无光角落,被目击概率低于0.01%。】
【警告:投射过程宿主本体将处于短暂无意识状态……请确保投射点环境绝对安全……】
“两分钟!没动静!但……但我得进空间和仓库!”
舒玉立刻转述,小脸带着紧张,
“得找个没人的地方,让我待够两分钟!”
杨老爹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两分钟!不长!可在这兵荒马乱、无数双眼睛盯着杨家的节骨眼上,让毛毛凭空消失两分钟,这其中的风险和不可控性太大了!尤其是在齐家库房那种地方!万一……他不敢深想。
他目光如电,飞快地扫视四周,最后落在前院角落里那辆套好了驴、盖着油布、准备随时用来转移家当的板车上!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形!
“顾九!”
杨老爹扬声,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顾九立刻放下水瓢,快步走到耳房门口,垂手:
“老太爷?”
杨老爹看着她,眼神锐利,带着一种无声的审视和托付:
“一会儿,我带毛毛出去一趟。你守在这门口,无论谁问起,就说小姐昨夜受了惊吓,睡得沉,没醒。可能……做到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离开过?包括……老夫人?”
顾九的目光飞快地在杨老爹和刚刚坐起、小脸还带着睡痕却眼神清亮的舒玉脸上扫过。没有丝毫犹豫,她垂下眼睑,声音清晰而平静:
“能。小姐昨夜梦魇惊悸,奴婢一直守着,天亮才安稳睡下。此刻正酣眠,奴婢就在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
她甚至微微侧身,站到了耳房门外的廊下,背对着房门,面朝院子,摆出了一副忠心护主、隔绝打扰的姿态。位置选得极妙,既能挡住任何想靠近耳房的人视线,又恰好处于听不清屋内低声交谈的距离。
杨老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再多言,对着舒玉低喝:
“快!穿厚实些!”
舒玉心领神会,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也顾不上什么好看,抓起炕头最厚实的靛蓝碎花夹袄就往身上套,又把一条兔毛围脖胡乱缠在脖子上,蹬上那双厚底的千层底棉鞋。动作快得像打仗。顾九立刻上前,手脚麻利地帮她系好盘扣,理顺衣襟下摆,动作娴熟又利落。短短十几息,舒玉已穿戴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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