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堂木的脆响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祠堂里所有的喧嚣。杨承宗族长面如金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杨承业、杨承福等族老更是抖如筛糠,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嚣张气焰?
杨老爹缓缓上前一步,对着县令、王县丞和陈老将军的方向深深一揖,佝偻的腰背挺直了几分。他声音嘶哑平静,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凝:
“回禀大人。草民杨怀玉,欲赎回二十年前因祖父病重、家逢变故,不得已以五十两纹银抵给族里的祖宅。此乃先父临终遗愿,亦是草民这一支寻根归本之心。草民不敢忘族里当年救急之情,愿出八十两纹银,连本带利,结清旧账,请族里归还地契房契。”
他话音落下,从杨大江手里拿过一个沉甸甸、用粗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布包,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闪烁着银白色光泽的十两一锭官银!整整八锭!在祠堂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冰冷而诱人的光泽!
八十两!现银!
祠堂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许多族人的眼睛瞬间被那白花花的银子点亮了。杨承业看着那银子,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过,但瞥见县令冰冷的目光,又吓得赶紧低下头。
“杨承宗!”
李县令的声音如同寒冰,“杨怀玉所言是否属实?可有当年抵宅契书为证?”
“回……回大人……”
杨承宗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枯瘦的手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发脆、边缘磨损的旧纸,正是当年那份字据。旁边的衙役立刻上前接过,呈给县令。
县令大人命师爷当场验看无误。王县丞凑过去仔细验看片刻,对李明远点了点头,高声道:
“大人,契书无误。确系二十年前,杨怀玉祖父杨德昌,因重病需银钱救治,自愿将杨家祖宅以五十两纹银抵给族中公产,言明日后若子孙宽裕,可凭此契赎还,族中不得阻拦。落款、手印俱在。”
证据确凿!
李县令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下面那群面如土色的族老,声音陡然转厉:
“白纸黑字,契书在此!八十两纹银,连本带利,诚意十足!尔等还有何话可说?莫非真想强占他人祖产,罔顾祖宗法度、朝廷律令不成?!”
“大人!大人明鉴啊!”
杨承业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声音凄厉地嚎叫起来,
“那宅子……那宅子几十年风吹雨打,族里……族里维护看守,耗费巨大啊!八十两……八十两实在……”
“耗费巨大?”
一直沉默旁观的陈老将军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经沙场、洞悉人心的穿透力,如同闷雷滚过祠堂。他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扫过杨承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老夫进村时,恰巧路过你们说的那处‘祖宅’。墙倾屋颓,荒草齐腰,院门朽烂,窗棂尽失。维护?看守?耗费的是西北风吧?”
这话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杨承业等人脸上!他们张口结舌,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精彩纷呈。
李县令冷哼一声:
“强词夺理!契书只言赎还,何曾提及维护耗费?尔等贪心不足,百般刁难,实属可恶!今日本官在此,就依契书行事!杨怀玉,交五十两纹银给族里,另付十两,权作利息及今日诸位族老辛苦跑腿之资!杨承宗,速将地契房契交出,两清!”
“六十两?!”
杨承业失声尖叫,如同被剜了心头肉,
“大人!这……这……”
“怎么?嫌少?”
李县令目光如刀,
“那就请几位族老随本官回县衙大牢,好好算算这些年‘看守维护’的细账?看看这祖宅的损耗,值不值那二十两差价?”
“不!不!大人!我们……我们认!认了!”
杨承宗浑身一哆嗦,抢先开口,声音带着哭腔。他比谁都清楚,进了大牢,就不是银子能解决的事了!他枯瘦的手颤抖着,从怀里又摸出两张同样泛黄的契纸——地契和房契。衙役上前接过,与杨老爹递上的五十两银子一同放在了红布案上。另外十两银子,则由王县丞示意衙役收起,作为“辛苦费”。
杨承业等人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被拿走,房契地契落入杨老爹手中,如同被抽干了脊梁骨,个个面如死灰,瘫软在地。杨承业更是怨毒地剜了杨老爹一眼,挣扎着爬起来,从袖中哆哆嗦嗦摸出一串黄铜钥匙,看也不看,泄愤似的狠狠往地上一摔!
“哐啷!”
钥匙砸在青砖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滚了几圈,停在杨老爹脚边。
“拿去!晦气!”杨承业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口,不肯在多看一眼,生怕自己忍不住把钥匙抢回来。
几个想霸占宅子的族老,此刻已是面如死灰,在县令的威严和陈老将军的逼视下,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浑身瘫软,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只能哆哆嗦嗦地,在衙役的“协助”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钥匙,如同扔烫手山芋般,重重地、带着无尽的不甘和怨毒,拍在了杨老爹面前的小几上。原来几家早就背着族人们把宅子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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