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石磊带着另外九个老兵,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杨家老宅。十个人,高矮胖瘦不一,却都是一样的垂头丧气,如同斗败了的公鸡。院子里玩耍的几个小毛头看到他们这副模样,都怯生生地躲到了一边。
石磊一言不发,走到井边,打上来一桶沁凉的井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然后重重地把水瓢扔回桶里,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其他几人也各自找地方或蹲或坐,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查了几天,那个眉角带疤的货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查到。这让他们这些曾经在战场上侦察的好手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比被人抽了几巴掌还难受。
“妈的!”
一个叫赵悍的汉子忍不住低骂了一声,一拳捶在旁边的石磨上,“老子当年在边军,摸敌人的哨卡都没这么费劲!这龟孙子藏得真他娘深!”
另一个叫李铁牛的叹了口气,声音沉闷:“藏得深是一回事,关键是咱们……咱们现在不是官身了,很多门路走不通,光靠两条腿和一张嘴打听,太难了。”
众人再次沉默下来。是啊,没了那身皮,很多事情办起来就是束手束脚。
石磊用粗糙的大手抹了把脸,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愧疚和自责:“别找借口了!就是咱们无能!东家对咱们怎么样?好吃好喝供着,月钱给得足,把咱们当自己人看!可咱们呢?
上次二爷他们在家门口被人打了黑棍,躺了那么多天!这次更离谱,光天化日之下,让人闯进家里,把二奶奶推得……孩子都没了!咱们这十个人,二十只眼睛,都他妈是出气的吗?!”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带着嘶哑:“那月钱,我石磊拿着,烧心!烫手!”
这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一个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都臊眉耷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东家仁厚,越是如此,他们心里的愧疚就越深。
一直抱着臂靠在墙边,没什么存在感的甲,忽然冷冷地开口,声音如同金铁交击,简短有力:“屁话都别说了!说再多,也换不回二奶奶的孩子,治不好二爷和二奶奶身上的伤!”
甲平日里惜字如金,但每次开口都直指核心。他平日里虽然不怎么掺和事情,但关键时刻说的话极有分量。
石磊重重一拍大腿:“对!甲兄弟说得在理!咱们不能光等着出事再懊悔!得把篱笆扎牢了!从今天起,规矩得立起来!”
“第一,东家出门,身边绝不能离人!老爷、两位少爷、小小姐,但凡出门,至少两人跟着!明哨暗哨都得有!”
“第二,夜里轮班巡夜守夜!前院、后院、老宅、作坊,所有地方都不能落下!分成三班,每班至少两人,给我把眼睛瞪得像铜铃!耳朵竖得像兔子!”
“第三,家里的围墙,得尽快加高!老爷之前提过要买下旁边那片荒地圈起来,这事儿得催紧点!”
他条理清晰,显然已在心中盘算了许久。众人纷纷点头,毫无异议。
甲在一旁沉声开口,补充道:“我赞成。另外,日常的操练不能停,手生了,真遇到事反应就慢了。往后每日清晨,抽出半个时辰对练,保持状态。”
他的加入和表态,让这支小小的护卫队伍更添了一份凝练的力量感。
就在这时,杨大江和杨大川兄弟俩,一前一后,脚步沉重地走了过来。
看到石磊等人聚在这里,兄弟俩停下脚步。杨大江搓了搓手,有些局促,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石大哥,各位兄弟,都在呢。”
“大爷,二爷。”石磊连忙站起身,其他人也跟着站起来。
杨大川看着眼前这些因为自责而面带愧色的汉子,想起自己刚才和哥哥的谈话,心里那股憋闷劲儿又上来了。他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对着石磊和众人抱了抱拳,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
“石大哥,各位!我们兄弟俩……想跟着你们学武!”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老兵都愣了一下,诧异地看向杨家兄弟。就连甲,那古井无波的眼底也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钱钺心直口快,脱口而出:“哎呀!两位东家,你们早该有这想法了!这世道,身上有点功夫,走哪儿都硬气!
咱们这些人虽说本事不算顶天,但教些强身健体、危急时保命的本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这话没恶意,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说完才觉得有点不妥,讪讪地闭上了嘴。
石磊没有立刻答应,他眉头微皱,目光在杨大江和杨大川身上仔细打量。杨大江身材高大,骨架粗壮,是块练外家功夫的好料子,但年纪毕竟不小了,筋骨已经定型。杨大川虽然年轻几岁,性子也跳脱些,但之前受过伤,底子亏了不说,也不是那种能沉下心来吃苦的性子。
“二位爷,”石磊语气严肃,“学武不是请客吃饭,是要吃大苦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每天筋骨酸痛都是家常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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