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伴随着无间佛主道心之上那一道裂缝的出现，他身后那由纯粹信念构筑的金色净土，也应声发出了碎裂声。
天空不再祥和，一道道狰狞的漆黑裂痕，宛若蛛网般疯狂蔓延，将那片虚假的极乐天穹切割得支离破碎。
大地也不再是稳固的琉璃，金砖铺就的地面剧烈地翻滚起伏，七宝妙树在摇晃中断裂倒塌，智慧果实滚落一地，却无人问津。
画卷之中，那些脸上永远挂着微笑的信众们，此刻他们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紧接着，那笑容化作了茫然。
“啊——！”
一个起舞的天女抱住自己的头发出了尖叫。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在金光与黑暗的交替闪烁中，化作了点点光屑彻底消散。
紧接着，成千上万的信众接二连三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他们所信奉的永恒，他们所依赖的彼岸，正在他们眼前土崩瓦解。
建立在虚妄之上的极乐，当虚妄被戳破时，剩下的便只有比地狱更深沉的虚无。
远处，青鸢看得手脚冰凉，神魂都在颤栗。
她毫不怀疑，若非有陛下神念护持，光是这方世界崩溃的景象，就足以让她道心失守，沦为一个疯子。
太可怕了。
这就是道争！
然而，凌霄看着眼前这末日般的景象，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
他没有乘胜追击，更没有落井下石，去加速这座虚假天堂的毁灭。
他身前那幅生灭循环的太极图，依旧在缓缓旋转。
只是，从图中洒落的灰金色光辉，变得更加柔和，更加包容。
那光辉没有带来毁灭。
它洒落在那些即将崩溃消散的信众神魂之上，将他们从崩溃的边缘稳住。
它照进那些撕裂天地的空间裂缝之中，没有加剧破坏而是开始将那些混乱的法则重新梳理。
在佛主震撼的注视下。
在那片破碎的金色净土废墟之上，一幅全新的景象在太极图的映照下缓缓浮现。
那是一条贯穿虚无的黄色长河。
无数在净土中消散的信众神魂，化作迷茫的光点，被牵引着汇入长河之中，顺流而下。
长河的尽头，矗立着一座古朴的石桥。
桥头，有一位面容模糊的老妪，正在熬煮着什么，给每一个走上桥的魂体，递上一碗清汤。
喝下清汤的魂体，眼中的茫然与执念尽数褪去，变得澄澈而空明。
走过石桥，便是六个深不见底的巨大轮盘。
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
轮盘之前，有青面獠牙的判官，手持一本古卷，对着每一个魂体，宣读着他们的功过。
善者，入天道、人道，转世重修，享一世安乐。
恶者，入三恶道，偿还业报，受万般苦楚。
一切，都有了秩序。
一切，都有了归宿。
“寂灭”之后，并非终结。
而是另一场“新生”的开始。
无间佛主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自己那片虚假彼岸，在凌霄的大道之中，找到了一个全新的位置。
它不再是终点。
而是一个承上启下的中转站。
他活了无数纪元，第一次看到如此清晰完整的“道”。
佛主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先是浮现出巨大的震撼，随后转为深深的迷茫，最后化为了令整片佛国都在颤抖的巨大悲哀。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耗费了无尽的岁月，试图构建一个没有痛苦的终极世界。
他自以为是在“渡”人。
殊不知，他只是一个自私的窃贼，偷走了众生体验完整生命的机会，将他们囚禁在一个华美监牢里。
他所谓的慈悲，原来是最极致的残忍。
他所追求的超脱，原来是画地为牢的笑话。
这无数纪元的光阴……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一股毁天灭地的自我否定，从他的道心深处轰然爆发！
噗！
他那古井无波的禅心，在这一刻被这股自内而外的力量彻底冲垮，整个人猛地喷出一口金色佛血。
他的气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衰败下去。
这不是被凌霄击败的。
这是他自己，要杀死过去的自己！
然而，就在他的神魂即将彻底归于寂灭的瞬间，一股温润的灰金色道韵从凌霄的太极图中延伸而出，轻轻笼罩住了他。
“死，也是循环中的一环，但不是终点。”
凌霄平淡的话语，在他即将消散的意志中响起。
“你的道，并非全错，只是缺少了另一半。”
“堵不如疏，终结不是目的，循环才是永恒。”
轰！
凌霄的话，如同一道创世的惊雷，劈开了佛主心中最后的迷障。
堵不如疏！
循环才是永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一直试图去堵住“苦”的源头，却从未想过，只需要将其疏导，让其成为“乐”的根基，一切便会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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