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安置处的小院,如同冰封的孤岛。风雪在窗外肆虐,呜咽着拍打窗棂,更衬得屋内死寂沉沉。炭盆里微弱的火苗吝啬地散发着些许暖意,却驱不散云映雪心头的寒冰。
她枯坐在冰冷的杌子上,面前摊开的不是账册,而是一张反复临摹的素笺。素笺中央,正是那几道如同鬼画符般深深刻在她脑海里的密道刻痕:一个向左倾斜的“十”字,竖笔短促,横笔略长,竖笔末端带着一个微小的、向右的短钩。
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乌木算盘的冰凉珠子,发出细微的轻响。她的目光在刻痕、算盘和另一张写满推演符号与地点名称的素笺之间反复游移。脑海中,无数信息碎片如同风暴般旋转、碰撞:
* **算盘推演(横梁位:内院中枢/书房区;竖笔:起始/标记点(茶室?);横笔:参?特定组合;钩:偏移/附加(密?藏?)——指向侯爷书房暗室?**
* **资金流异常与福寿堂修缮、礼佛支出的诡异同步!**
* **老夫人腕间那串深紫近墨、异香沉郁霸道、隐含腐朽气息的檀木佛珠!**
* **密道刻痕旁发现的盐粒——罪恶的明证!**
* **谢砚之看到刻痕瞬间剧变的神情——“指向一个本该死透的人!”**
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而刻痕,就是那根串起一切的丝线!
她猛地闭上眼,强迫自己进入一种物我两忘的推演境界。指尖在算盘上飞快拨动,不再局限于书房区域。这一次,她将整个侯府内院的布局在脑中铺开,如同巨大的算盘棋盘!
* **“十”字交点(核心枢纽):** 福寿堂!侯府真正的权力核心,老夫人居所!位置、规格、守卫,都远超侯爷书房!
* **短促竖笔(起始/标记点):** 佛堂!福寿堂内最神圣、也最核心的区域!老夫人终日盘坐礼佛之地!
* **略长横笔(特定组合/象征意义):** 佛龛!供奉金身佛像的神龛,是佛堂的心脏!而“横笔”的形态,是否暗示佛龛本身的结构或……其上的某个机关?
* **末端小钩(偏移/附加/隐藏):** 暗格!唯有“暗格”才能解释这个“钩”的指向!它代表偏移、附加、隐藏的空间!就在那庄严肃穆的佛龛之内!
“轰——!”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贯通!如同混沌中劈开一道惊雷!
不是书房暗室!从来就不是!
那刻痕最终指向的,是福寿堂!是佛堂!是那金身佛像背后的佛龛暗格!
一个供奉神佛的清净之地,一个吃斋念佛、超然物外的老夫人……其最神圣的佛龛之内,竟可能隐藏着足以颠覆一切的罪恶铁证!这比任何地方都更隐蔽,更安全,也更……讽刺!更令人毛骨悚然!
巨大的震撼让云映雪浑身冰凉,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猛地睁开眼,目光死死钉在素笺上那个小小的刻痕上,如同看到了地狱的入口。
时机刻不容缓!林氏的毒计虽被谢砚之强行压下,但侯府的反扑只会更加疯狂!老夫人这尊定海神针一旦察觉风吹草动,后果不堪设想!
她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给那个唯一有能力、也有动机去触碰这龙潭虎穴的人!
机会在次日午后悄然来临。依旧是那名沉默的刑部吏员,带来谢砚之的传唤。地点,换成了刑部衙门内一处更加偏僻、守卫森严的签押房。
签押房内,光线昏暗,只有书案上一盏琉璃罩风灯散发着稳定的光晕。谢砚之端坐案后,玄色官袍在灯光下流淌着暗沉的光泽。他面前摊着几份卷宗,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凝肃。西山密道的清理显然遇到了困难,而老夫人佛珠碎屑的检验,恐怕也带来了更深的疑云。
云映雪垂首行礼,姿态恭谨,心却如同擂鼓。
“大人。”她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谢砚之抬眸,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惯常的审视:“说。”
没有寒暄,没有铺垫。云映雪深知,面对眼前这位“活阎王”,任何多余的言语都是累赘,唯有最核心的信息才有价值。
她上前一步,没有拿出任何纸张,只是伸出右手食指,蘸了蘸书案一角砚台中尚未干涸的墨汁。然后,在谢砚之面前光洁的紫檀木案几上,屏息凝神,一笔一划地……画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慢,很稳,力求还原每一个细节。
一个向左倾斜的“十”字。
短促的竖笔。
略长的横笔。
竖笔末端,那个微小的、向右的短钩。
正是密道石壁上那致命的刻痕!
画完最后一笔,云映雪收回手指,指尖染墨。她抬起眼,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迎向谢砚之骤然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眸子。
她没有解释推演过程,没有提及资金流,甚至没有点出老夫人的名字。她只是用清晰无比、斩钉截铁的声音,说出了那个由无数线索汇聚、最终指向的核心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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