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璀璨,丝竹靡靡。御花园暖阁内,地龙烧得极旺,熏香暖融,却驱不散永昌侯府主母林氏周身散发出的、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和孤注一掷的疯狂。她华服裹身,珠翠满鬓,却难掩面色的蜡黄枯槁和眼底深陷的青黑。永昌侯府,这座曾煊赫一时的勋贵门庭,在谢阎罗一路抽丝剥茧、皇帝断腕求生的风暴中,早已风雨飘摇,摇摇欲坠。大厦将倾,林氏这条依附在朽木上的毒藤,亦到了垂死挣扎的尽头。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针,死死钉在暖阁另一侧角落的云映雪身上。
云映雪今日依礼进宫赴宴,一身素雅的月白宫装,外罩着谢砚之特意命人赶制的银狐裘斗篷,勉强抵御着迦南寒毒带来的彻骨冰冷。她安静地坐在席末,怀中依旧抱着那个不起眼的粗布包裹,脸色在暖阁明亮的灯火下显得愈发苍白透明,如同易碎的琉璃。她低垂着眼睫,似乎隔绝了周遭所有的觥筹交错与虚伪寒暄,只专注于案几上一盏温热的参汤,小口啜饮着,试图汲取一点暖意。
然而,这份刻意的低调与疏离,落在林氏眼中,却成了刺目的挑衅,是即将攀上谢砚之高枝、脱离侯府泥沼的“得意”!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克死双亲、带来灾星的贱婢,能在侯府倾塌之际,攀上谢阎罗这棵大树?而她林氏,堂堂侯府嫡母,却要陪着这艘破船一起沉入深渊,甚至可能被清算旧账,死无葬身之地?!
一股混杂着极致恐惧、不甘和毁灭欲的毒火,猛地烧穿了林氏最后一丝理智!
就在一曲终了,暖阁内短暂安静下来的间隙。
“呜——陛下!娘娘!诸位贵人们——!您们要为我永昌侯府做主啊——!”
一声凄厉尖锐、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嚎啕,骤然撕裂了暖阁的祥和!林氏猛地从自己的席位上扑了出来,动作因身体虚弱而踉跄,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癫狂,重重扑倒在御座台阶之下!
她涕泪横流,精心描画的妆容被泪水冲刷得一塌糊涂,状若疯妇,声音凄厉得变了调:
“就是这个贱婢!云映雪!她……她不守妇道!悖逆人伦!丢尽了我侯府的脸面,更玷污了陛下的宫阙啊——!”
满座皆惊!
丝竹声彻底停了。暖阁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瞬间聚焦在伏地嚎哭的林氏和角落那抹骤然僵硬的月白身影上。
云映雪握着汤盏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迦南寒毒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恶意刺激,猛地在她经脉中翻涌起来!一股刺骨的寒意从五脏六腑炸开,直冲头顶,让她眼前瞬间发黑,脸色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她强忍着剧烈的眩晕和几乎要呕血的冲动,挺直了脊背,那双清亮的眸子抬起,死死盯住台阶下那个疯狂扭曲的身影,里面燃烧起冰冷刺骨的怒火!
林氏感受到那聚焦的目光,哭嚎得更加卖力,声音拔得更高,带着一种刻骨的怨毒,如同毒蛇吐信:
“陛下明鉴!娘娘明鉴!这贱婢在定边军营之时,仗着有谢侍郎几分看顾,便不知廉耻,自甘下贱!她……她与营中那些低贱的军汉……私相授受!勾搭成奸!行那等……污秽不堪之事!早已失了清白之身!证据……证据确凿啊陛下!”
她猛地指向云映雪,指尖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她此刻装得冰清玉洁,不过是攀附谢侍郎,妄图飞上枝头!这等不知廉耻、败坏门风的贱婢,怎配为朝廷命妇?怎配侍奉谢侍郎身侧?!她这是欺君!是辱没朝廷!更是给我永昌侯府,给在座所有勋贵清流之家……抹黑啊——!”
字字诛心!句句恶毒!
“私通军汉”、“失贞”、“污秽不堪”……这些最恶毒、最下作、最能摧毁一个女子所有尊严和未来的词汇,如同淬毒的冰锥,在暖阁金碧辉煌的灯火下,被林氏声嘶力竭地、毫无顾忌地泼洒出来!
暖阁内瞬间炸开了锅!
“嘶——!” 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竟有此事?!”
“永昌侯夫人……不至于当众如此攀诬吧?”
“云氏……看着不像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军营那种地方……”
“若此事为真,谢侍郎岂非……颜面扫地?”
议论声嗡嗡作响,震惊、怀疑、鄙夷、幸灾乐祸……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打在云映雪身上,带着赤裸裸的审视和恶意揣测,仿佛要将她单薄的身体和那身月白衣裳彻底剥开,验证那“污秽”的真伪!尤其是一些本就因谢砚之金殿掀案而利益受损、或嫉妒云映雪即将成为谢阎罗正妻的贵妇、官眷,此刻更是毫不掩饰眼中的快意与鄙夷,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云映雪的身体在那些目光和刺骨的寒意中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寒毒肆虐的双重折磨!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怒斥这无耻的污蔑,可迦南寒毒带来的剧痛和眩晕让她喉咙发紧,一时竟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急促而破碎的喘息。那铺天盖地的恶意和审视的目光,几乎要将她溺毙在这暖融的暖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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