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天边才泛起一丝蟹壳青,翊王府的主院已亮起了灯。
“王爷,卯时初刻就要上朝了。
时恩递上一盏温热的参茶:“多日过去,三司想必已经查明,今日朝会上恐怕...
李承鄞抖抖肩,时恩为他换上朝服:“无碍。
常顺递上羊脂玉带,玉带扣上腰际的瞬间,后殿突然传来青铜漏刻的滴水声。
“是,撵轿在王府外了,殿下去罢。
檐角铜铃被穿堂风撞出细碎声响,他摩挲着袖中那枚鎏金令牌。
昨夜翻墙时从醉酒侍卫腰间顺来的,此刻正隔着衣料硌得肋骨生疼。
常顺侧身滑入,屏息许久,确认无人察觉后,他蹲下身摸索,摸到了李承鄞藏于暗格的檀木盒。
檀木匣掀开的刹那,李承鄞的麒麟衔珠玺印横卧其间,九条阴刻云纹蜿蜒盘绕,麒麟昂首怒目,鬃毛根根如钢针般竖起,四爪遒劲地踏碎流云,口中衔着浑圆的羊脂玉珠。
虎口托住玺印底部的刹那,沉甸甸的分量扯得手腕一沉。
他迅速扯下内衬中衣,将墨玉裹进素白里,玉珠的棱角隔着布料抵住肋骨,竟比那日顺来的令牌更烫几分。
转身时腰间荷包勾住了砚台边缘,松烟墨块“咕噜”滚向案沿,他在墨香溅落前的瞬间攥住荷包,冷汗顺着下颌砸在青砖上。
常顺用衣襟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直到翻出后墙时,他贴着潮湿的墙根喘息,掌心的汗渍已在素白内衬上洇出墨玉的轮廓,像道永远洗不掉的罪证。
李承鄞的朝靴踏过露水浸润的白玉阶时,腰间玉组佩撞出泠泠清响。
聚集在太和殿门外的朝臣,闻声作揖:“翊王殿下安。
李承鄞摆摆手:“免礼。
朱红宫门在晨雾中缓缓洞开,铜钉映着熹微天光泛着冷芒。
玉阶之上,明黄幔帐后传来龙纹宝座的吱呀声。
当司礼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有事启奏——”
臣宋执宪,臣冯建彬,臣陈靖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允贤点点头:“可查明了?
“回陛下,臣确已查明,我朝兵部尚书陆毓的府中书房的暗格里存着和刺杀谢小将军相差无二的毒蒺藜。
李允贤走下御阶,目光扫向每一位朝臣,神情却是意外的沉稳。
“当年金銮策问,个个口称'为君分忧,报国捐躯',三甲进士曾在丹墀之下长跪盟誓,字字泣血,你们皆是先帝旧臣,朕问心没有过多责罚,可眼前满朝公卿,哪个不是捧着万民膏血,在盐铁茶税里锱铢必较?哪个不是为了爵位田庄,将忠君二字踩在权斗的泥潭里?
众臣闻言撩起衣摆跪下:“臣不敢…
“原来忠君不过是攀龙附凤的台阶,报国竟是谋私逐利的幌子!
李允贤转过头,望着殿前的“正大光明”匾额说:“传陆毓上殿。
陈靖廉走出来作揖说:“回陛下,陆毓已死。
李允贤蹙眉,猛得回头:“什么?
“回陛下,陆毓已然自缢。
“大理寺卿。
宋执宪答道:“案发当晚,臣带着两位属下前往陆毓府中,发现房梁上挂着三尺白绫,白绫上还有些许勒痕。
“自缢?为何自缢?太子。
李承稷走出来行了行礼:“依儿臣看,陆毓应该是以死明志?
他转身问大理寺卿:“可有证物?
周砚“回太子殿下,大理寺仵作掰开他僵指时,一片染着曼陀罗香气的洒金笺飘然坠地。纸上“翊王府”三字被血渍晕开,恰与谢安遇刺当晚刺客遗落的箭囊纹饰吻合。
李承鄞瞪大双眼:“怎么可能!好一招移花接木,父皇,儿臣知道没有,若是儿臣做的,儿臣自然不会蠢到连罪证都不销毁啊!
李承稷碾着笺上金粉冷笑,映出遗书末尾陆毓私印——那印纽本该是卧鹿踏云,此刻拓在血书上的却是麒麟衔珠,正是翊王府暗卫令牌上的图样。
屏风后忽有银针破空,他偏头避过的刹那,那针已将遗书钉死在刑部尚书的乌纱帽上。
李承鄞扑通一声跪下:“父皇,儿臣没有!
李允贤抚摸着遗书边缘焦痕,忽将茶盏砸向鎏金地砖。
碎瓷溅起的水渍里,陆毓“绝笔”二字竟奇迹与二十年前李承鄞开蒙时抄的《谏逐客书》笔迹重叠。
当年先帝亲授其字,笔锋苍劲有力,如今见到,李允贤不免愣了神。
“颇有几分先帝的风范。
说罢,李允贤将遗书捏成粉碎:“李承鄞,你好大的胆子,刺杀一案与你有关?
“没有,父皇,儿臣没有…
“满嘴胡言!这确是你的字迹,这满宫里除了姜保宁,再没有一个人,字迹如此像先帝了。
薛远背着手走出来:“说起来,翊王殿下与太子妃可是颇有渊源呢!
“国公爷话可不能乱说!
“老夫怎会胡说,京城皆知,翊王殿下与姜保宁从小青梅竹马,情谊远胜旁人,翊王许是对太子殿下早有妒恨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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