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眼角细密的纹路,再厚重的铅粉也遮盖不住。
她头戴金丝累珠凤冠,垂落的步摇随动作轻颤,珠玉流光。
身着绛红织金交领大袖衫,衣襟层叠如云霞铺展,外罩一件半透的深青纱罗衣,衣摆绣有展翅鸾凤,缀以珍珠璎珞。
腰间束着玉带銙蹀躞带,悬禁步压裙。肩披泥金宝相花纹云肩,广袖垂落时如波浪逶迤,
娘娘…"老嬷嬷捧着鎏金凤冠,声音哽咽。
叶妙音凝视着它,自己抬手将凤冠戴上。沉甸甸的,压得颈椎生疼。就像这个位置,压了她整整十二年。
纯金为骨,金丝如游龙盘桓,凤身錾刻,翎羽分明,红宝石嵌凤眼,周边东珠、松石错落,垂落流苏,串起圆润珍珠与剔透琉璃,走动时金声玉振。
寅时三刻,凤辇停在圣宸宫外。
值守的侍卫见到盛装的皇后,连忙跪下行礼:“皇后娘娘金安。
她也不顾旁人,径自推开沉重的殿门。
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李允贤披着单衣坐在案前,面前堆着奏折,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听到声响,他缓缓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也不是傻子,他明白她此行的来意。
“陛下。
叶妙音跪下叩首,金玉组佩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声音却异常清晰。
李允贤凝视着跪下台下的叶妙音,有一种莫名地疏离。
此时此刻,她是母亲再是皇后,而台上的人先是皇帝再是父亲。
她目光穿过昏黄的烛光,落在萧选疲惫而冰冷的脸上。
那双曾经盛满算计与威仪的凤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与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良久之后,李允贤开口“皇后来此作甚?
“陛下…”她的声音响起,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耗尽心力的疲惫,轻得几乎要被烛火燃烧的声音盖过。
“臣妾…不敢妄议朝政…不敢…求陛下收回成命…
臣妾今日…只是…承稷的母亲…”
“母亲”二字,被她念得极轻,却又极重,带着一种锥心刺骨的颤抖。
“臣妾…只求陛下…”她的声音哽咽,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滴落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留那孩子…一条性命…
她再次深深伏下身子,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砖,身体因压抑的哭泣而微微颤抖。
“无论…无论陛下将他囚于何处…废为庶人也好…圈禁终生也罢…只求陛下…开恩…留他一命…
“臣妾…愿以余生…日日抄经…为陛下祈福…为澧朝祈福…赎他…万分之一罪孽…
字字泣血,句句含泪。没有提太子之位,没有提东宫尊荣,没有提皇后身份。
她所求的,仅仅是儿子能活下去。像一个最普通、最无助的母亲,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放下了所有尊严,只为乞求那最卑微的恩典——留孩子一命。
李允贤依旧深陷在龙椅中,浑浊的目光落在案前那个蜷缩在地、褪尽铅华、卑微祈求的妇人身上。
烛光在她单薄的背影上投下摇曳的光影,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她刚入王府时,也曾有过这样艳丽夺目的模样。
那时她还不是皇后,他也不是皇帝。他们之间…似乎也曾有过些许温情。
但后来,他开始争位,不能出一点差错,她也戒掉了这些首饰珠钗…
可曾记得,天下女子哪有不爱珠翠的?
然而,当他的目光掠过案头那些奏折——上面是周文焕的口供,是赵德的画押,是兵部克扣粮秣的罪证,是西域商队输送蛊毒的密报…
最后,定格在一份来自太医院的密折上——上面详细记录着萧隐右掌伤口深处“噬髓蛊”虫卵的恐怖景象,以及孙邈“恐难根除,右掌必废”的绝望判断…
昨夜李承鄞剜肉刮毒时苍白的脸,强忍剧痛却一声不吭的坚毅…也同时浮现在眼前。
一股混杂着疲惫、厌烦和被道德绑架的冰冷怒意,瞬间冲散了那点微薄的回忆。
“你可知朕最恨什么?
叶妙音维持着跪姿,凤冠的珠串微微晃动:"臣妾愚钝。
“朕最恨…
李允贤突然抓起茶盏砸在地上,瓷片飞溅,在她手边划出一道血痕,“有人把朕当傻子!
叶妙音的睫毛颤了颤,血珠从伤口渗出,染红了袖口的金线凤凰。
“承稷是你儿子,承稷就不是?
李允贤的声音嘶哑可怖,“他派人用西域蛊毒杀自己亲弟弟时,你在哪?他贪墨边关将士卖命钱时,你又在哪?
“朕为何要登临大位?因为父皇偏心…恭孝太子在的时候,他一人可以盖住所有皇子的锋芒…
叶妙音闻言抬起头,脸上的妆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惨白:"陛下,臣妾今日来,不是以母亲的身份。
她缓缓直起身,让满身珠翠在烛火下流转出璀璨的光芒,"是以皇后的身份。
她指向自己心口缀着的东珠:“这枚,是陛下亲手为臣妾戴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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