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晏珩走出紫宸殿的威严肃穆,踏着宫墙下长长的阴影,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行去。
慈宁宫位于后宫深处,环境清幽,花木扶疏。
殿宇不如紫宸殿那般恢弘,却处处透着雍容与安宁。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药草混合的气息,那是崔韫笙常年礼佛调养的味道。
刚踏入宫门,便听见里面传来太后带着笑意的声音:“可是珩儿来了?快进来!让哀家瞧瞧!”
姜晏珩加快步伐,绕过绘着松鹤延年的紫檀木屏风,只见太后正斜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暖榻上。
她身着深紫色绣金凤的常服,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只簪着几支素雅的玉簪,虽已年过花甲,眉宇间依旧可见年轻时的风华,只是眼神里沉淀了太多岁月的智慧与慈祥。
“孙儿姜晏珩,叩见皇祖母!皇祖母万福金安!”
姜晏珩撩起袍角,端端正正地行了大礼。
“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
崔韫笙连忙抬手虚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欢喜,上下打量着风尘仆仆归来的孙儿,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心疼,“过来,坐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好好看看……哎哟,瘦了,也黑了!北境那苦寒之地,风沙跟刀子似的,可把我珩儿磋磨坏了!”
她伸手拉过姜晏珩的手,那手上布满握刀拉弓留下的厚茧和细小的伤痕,触感粗糙。
她摩挲着那些茧痕,眼圈微微泛红:“瞧瞧这手……珩儿啊,你受苦了。”
姜晏珩心头一暖,在太后榻前的绣墩上坐下,任由老人握着他的手。
在外他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是手握重权的兵部尚书,但在这位老人面前,他仿佛依旧是那个承欢膝下的少年。“皇祖母言重了,孙儿身为武将,保家卫国是本分。些许风霜,算不得苦。”
“傻孩子,在哀家面前还逞强?”
崔韫笙嗔怪地拍了下他的手背,随即又心疼地抚摸着,“哀家记得啊,你刚出生没多久,你母亲……我那苦命的荣恩,就把你抱进宫来了。那么小的一团,粉粉嫩嫩的,眼睛又黑又亮,像两颗葡萄似的,见人就笑,一点都不怕生,哀家抱着你,心都要化了……”
崔韫笙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带着浓浓的追忆和伤感,“荣恩那会儿啊,抱着你,脸上那笑容……是哀家见过她最幸福的样子了……她总说‘母后您看,珩儿多像他爹,将来定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提及早逝的母亲荣恩长公主,姜晏珩喉头微哽,垂下眼帘。
母亲的容颜在他记忆中早已模糊,但那份血脉相连的温情,却因太后的讲述而变得清晰可感。
崔韫笙的声音更咽了一下,带着无限怜惜地看向姜晏珩:“可惜啊……宁丫头就没这个福分。她出生的时候,荣恩已经不在了……”
老人家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哀家记得清楚,府里乱糟糟的。宁丫头生下来,瘦瘦小小的,连哭都没力气。哀家放心不下,亲自去镇国公府,把她抱了回来……”
崔韫笙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哀家就把她养在这慈宁宫的暖阁里,亲自喂米汤,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从那么小一点,长成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会爬了,会走了,会奶声奶气地叫‘皇祖母’了……哀家抱着她,就像当年抱着你一样,心里头啊,才觉得有那么点慰藉,觉得荣恩……好像还留下了一点念想在这世上。”
她紧紧握着姜晏珩的手,仿佛想通过他,触摸到另一个早逝的女儿,“珩儿,你和宁儿在哀家心里,跟你是一样的!都是哀家的心头肉!哀家就盼着你们兄妹俩,都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
“皇祖母……”
姜晏珩心中酸涩又温暖,反手握住了崔韫笙布满皱纹却温暖的手,声音低沉而郑重,“孙儿明白。孙儿和宁宁都明白您的苦心。没有您,就没有今日的宁宁。孙儿……代母亲,也代宁宁,谢皇祖母养育深恩!”
他作势又要起身行礼。
“快坐着!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崔韫笙连忙按住他,眼中泪光未消,却已带上了笑意,“你母亲从小是被哀家养的如花似玉,那个娇纵的性子要是能看到你们兄妹如今都出息了,哀家这心里头,比什么都高兴!晏珩你是兵部尚书了,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宁丫头……更是要成为太子妃了!哀家就是现在闭眼,也有脸去见荣恩,去见列祖列宗了!”
然而,这份喜悦很快被一丝阴霾取代。太后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也冷了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只是……哀家听说,你父亲身边那个姓云的狐媚子,还在府里?”
姜晏珩没想到崔韫笙会突然提起云落雪,微微一怔,随即点头:“是,姨娘她……一直在府中伺候父亲。”
“哼!伺候?”崔韫笙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保养得宜的脸上布满了鄙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本就是奴婢,也配在堂堂镇国公府里充主子?这么个不知根底的东西进门!仗着有几分姿色,哄得你父亲晕头转向!哀家看着就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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