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夜里,我被饿醒了。楼下的厨房亮着灯,门缝里飘出股肉香,像过年时炖的排骨。我光着脚走下楼,看见顾先生站在灶台前,背对着我,手里拿着把刀,在案板上切着什么,"咚咚"的,和阁楼的声音一样。
案板上的盘子里,摆着些白白的东西,切成小块,像萝卜,又像......骨头。
顾先生突然转过身,刀还在手里,刀尖上沾着点红。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发亮,像狼:"饿了?"
我吓得往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柜子,上面的陶罐掉下来,"啪"地摔碎了。碎片里滚出些东西,不是土,是些头发,缠着小块的骨头,还有颗小小的牙齿,像孩子的乳齿。
"这是我女儿的。"顾先生蹲下来,捡起那颗牙齿,用袖口擦了擦,"她叫念念,和你一样大,三年前走丢了。"
我盯着他手里的牙齿,突然想起启明孤儿院墙里的童谣——"妹妹埋地牢"。
那天之后,阁楼的声音更响了。有时是孩子的哭声,尖利的,像被针扎了;有时是女人的笑,咯咯的,听得人头皮发麻。顾先生总在夜里去阁楼,提着个黑布包,上去很久才下来,身上的福尔马林味更重了。
有天趁他出门,我偷偷爬上阁楼。楼梯是木的,比启明孤儿院的更晃,每走一步都像要塌掉。阁楼的门没锁,推开门的瞬间,一股腥甜味扑面而来,像烂掉的桃子,又像启明孤儿院墙里渗出的血。
阁楼里堆着些木箱,上面盖着黑布,像盖着尸体。墙角的砖缝里,刻着首童谣,和启明孤儿院的很像,字却更工整,像大人写的:
"爸爸砍了树,妈妈烧了屋,念念藏骨头,埋在壁炉下。"
壁炉里没有火,黑黢黢的,像张要喘气的嘴。我蹲下来往里看,里面铺着些干草,草里埋着个小小的布偶,穿着红裙子,眼睛是两颗黑扣子,脖子上挂着个银链子——和顾先生口袋里的一模一样,坠着颗小骨头。
布偶的肚子里塞着张纸,上面用铅笔写着:
"妈妈说爸爸是坏人,他把哥哥的骨头放在罐子里,他说这样哥哥就不会走了。今天爸爸给我切了肉,说吃了就能永远陪着他,可我看见肉里有颗小牙,像哥哥掉的那颗......"
纸的最后,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房子,旁边有棵树,树下画着个小小的坟,坟上插着块牌子,写着"念念"。
阁楼的地板突然响了,"咯吱"一声,像有人踩了上来。我赶紧把布偶塞回壁炉,躲在木箱后面。顾先生站在门口,手里的黑布包掉在地上,滚出些东西——是些骨头碎片,白森森的,还有颗牙齿,和布偶肚子里的那张纸上写的一样,小小的,带着点黑。
"你都看见了?"他的声音变了,不像平时那么软,像砂纸磨过石头,"念念也像你这样,总爱偷看。"
他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和切骨头的节奏一样。我看见他的风衣下摆沾着点红,像没擦干净的血,袖口露出的银链子上,骨头坠子在晃,像在点头。
"她不听话,把骨头埋在了树下。"顾先生蹲下来,眼睛对着我的眼睛,里面映着壁炉的黑,"你知道吗?骨头要埋在墙里才不会走,就像启明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他们都在墙里唱歌呢。"
我突然想起张嬷嬷塞给我的银镯子碎片,赶紧攥在手里,锋利的边缘划破了掌心,血滴在地上,像朵小红花。
"爸爸杀了我,妈妈吃了我......"墙里突然传来唱歌声,很轻,像个小女孩,"兄弟姐妹在餐桌上,弯腰建起了我的骨头......"
是启明孤儿院的那首童谣!声音从阁楼的墙里钻出来,越来越响,震得砖缝里都渗出了红,顺着墙角往下流,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河。
顾先生的脸瞬间白了,像被水浇过的纸。他捂住耳朵,尖叫着"别唱了",可歌声还在继续,越来越近,像就在墙的另一面,贴着耳朵唱:
"埋在冰冷的石墓里,等到月圆时,出来找妈妈......"
墙皮突然裂开道缝,黑黢黢的,像只眼睛。有什么东西顺着缝往外爬,细细的,白白的,是根小小的手指骨!接着是更多的骨头,脊椎骨像串珠子,肋骨像把小扇子,慢慢在地上拼出个孩子的形状,脖子上还挂着银链子,坠着颗小牙。
"念念......"顾先生瘫坐在地上,手里的骨头坠子掉在地上,和那堆骨头拼在了一起,正好组成完整的一串。
月光从阁楼的破窗照进来,照亮了墙角的木箱。我突然明白那些箱子里是什么了——顾先生说的"古董",都是骨头,人的骨头,大大小小的,像套积木。
骨头堆突然动了,慢慢站起来,像个小小的人,朝着顾先生走去。每走一步,地上就开出朵血花,红得发亮。顾先生想往后退,却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脚踝——是从墙里伸出来的手,白白的,小小的,指甲缝里全是墙灰,像启明孤儿院墙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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