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指着李莲花,手指都有些发颤,憋了半天,才涨红着脸挤出一句:“李、李莲花!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目光又扫过一旁沉默如冰的乌素,以及正眨巴着大眼睛好奇望着他的阿沅,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江湖传闻、话本故事,脱口而出:“乌素姐和这个孩子该不会是……是你隐姓埋名,金屋藏娇生的娃吧?!”
“噗——咳咳咳!”李莲花正端起杯子喝水,闻言直接被呛得连连咳嗽,好半晌才顺过气,哭笑不得地看着脑洞大开的方多病,“方少侠,你这想象力……不去写话本真是屈才了。”
他放下杯子,脸上又挂起那副惯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在下就是个普通的游方郎中,略通岐黄,混口饭吃。乌姑娘嘛,算是我远房表妹,性子冷了些,功夫好了点,负责保护我和阿沅的安全。至于阿沅……”他伸手揉了揉阿沅的头发,语气自然,“是我在路上捡到的可怜孩子,无依无靠的,便带在身边养着了。”
他这番说辞,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配上他那坦然无比的表情,倒让方多病一时挑不出毛病,但心里的疑团却更大了。远房表妹?身手那么恐怖的远房表妹?路上捡的孩子?看着感情却那么好?
方多病还想再问,李莲花却已经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他揉着的肩膀上。
“方少侠,你这伤,还是处理一下为好。风火堂的掌力带着火毒,虽不致命,但若不及时疏导,留下暗伤就麻烦了。”李莲花语气变得正经了些,“坐下,我帮你看看。”
方多病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依言坐下。李莲花的手指搭上他的肩井穴,一股温和醇厚、带着丝丝凉意的内力便缓缓渡入,精准地找到那淤积的火毒,开始一点点将其化开、驱散。那手法,那对内力的精妙控制,绝非凡俗郎中所能及!
方多病舒服地眯起了眼,肩头的灼痛感确实在迅速减轻。他忍不住又偷偷打量李莲花,见他神色专注,侧脸在窗外透入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俊温和,心中那份怀疑不知不觉又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信任与亲近感?
“好了。”不多时,李莲花收回手,“火毒已清,皮肉伤还需静养两日,莫要再与人动手。”
方多病活动了一下肩膀,果然轻松了许多,他咧嘴一笑:“多谢李神医!你这医术,真是神了!”他顿了顿,看着窗外渐渐西斜的日头,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色,“那个……李神医,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这伤……回去怕是也不方便,能不能……在你这蹭顿饭?”
他打定主意,要借着养伤的由头,多观察观察这个神秘的“李神医”!
李莲花哪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心中暗笑,面上却露出几分“为难”,看了看乌素,又看了看眼巴巴望着他的阿沅,最终“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也罢,看在方少侠仗义受伤的份上,便留你吃顿便饭吧。不过我这里粗茶淡饭,方少侠可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方多病立刻眉开眼笑。
于是,方多病便顺理成章地“因伤滞留”在了莲花楼。
夜幕缓缓降临,华灯初上。
莲花楼内点起了温暖的油灯。李莲花系着围裙,在小小的灶台前忙碌着。乌素依旧抱着剑,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目光偶尔扫过窗外,大部分时间却落在李莲花忙碌的背影和阿沅身上。
阿沅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方多病旁边,献宝似的给他看自己新写的字和张叔送的小铁蛙,叽叽喳喳地说着街坊邻居的趣事。方多病虽然出身富贵,却没什么架子,被阿沅的童言童语逗得哈哈大笑,一时间倒也忘了探究李莲花身份的事。
很快,诱人的饭菜香味便弥漫了整个莲花楼。
简单的三菜一汤:清炒时蔬,色泽碧绿;葱烧豆腐,香气扑鼻;一盘切得薄薄的、酱红色的卤味拼盘;还有一锅冒着热气、汤色奶白的鱼头豆腐汤。
菜肴摆上那张小方桌,虽不奢华,却透着家的温暖与用心。
“方少侠,请。”李莲花解下围裙,笑着招呼。
方多病看着这一桌看似普通、却勾人食欲的饭菜,肚子叫得更响了。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卤味放入口中,卤汁浓郁,肉质酥烂,咸香适中,竟比他家厨子做得还要好吃!他又尝了尝那清炒时蔬,火候恰到好处,保留了蔬菜本身的清甜。
“好吃!”方多病由衷赞道,埋头苦干起来。
李莲花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慢悠悠地给自己盛了碗汤。乌素也默默拿起碗筷,动作优雅却速度不慢。阿沅更是吃得小嘴油汪汪的,满足地眯着眼。
狐狸精趴在桌下,享受着方多病偷偷丢给它的肉骨头。
窗外是嘉州城的万家灯火与隐约喧嚣,窗内是莲花楼温馨的灯光与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
方多病吃着这顿简单却美味的饭菜,看着对面温和含笑的李莲花,旁边安静吃饭的乌素,以及活泼可爱的阿沅,忽然觉得,这破旧的小楼,竟比他那空旷华丽的府邸,更像一个……家。
他心中对李莲花身份的疑窦依旧存在,但一种莫名的安宁与舒适感,却悄然涌上心头。
或许……暂时不去想那些复杂的江湖事,就这样吃一顿安稳饭,也不错?
夜色渐深,炊烟散尽。
莲花楼内,灯火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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