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收缩为左肩处一点持续不休的剧痛。
钢筋贯穿皮肉,直抵骨骼。每一次心跳,都像有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裸露的金属上,震荡的痛楚电流般窜向四肢百骸。
洛川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下唇早已被咬破,咸腥的血味在口腔中弥漫,却远不及伤口万分之一的煎熬。
温热的血液浸湿了他半边身体,沿着无力垂落的左臂滑下,掠过指尖,最终滴落。
嗒......嗒......嗒......
规律的声响,在死寂的废墟中,敲击着他生命流逝的倒计时。
冷汗浸透额发,沿着额角滑落,刺痛了他因强忍痛苦而眯起的双眼。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如同劣质相片被火焰缓缓蚕食,焦黑的边缘不断向内侵蚀。这是失血过多、意识即将剥离的征兆。
然而,比身体正被逐渐掏空更令人窒息的,是前方那道逼近的身影所带来的死亡压迫。
神见月。
她正缓步走来。
赤红的长发沾染了尘土与暗褐色的污渍,几缕碎发黏在光洁却毫无血色的脸颊旁,她却毫不在意。步伐带着一种诡异的优雅,残破的军靴踩过碎石瓦砾,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这声音听在洛川耳中,却比战鼓更令人心悸。
裂空,那匹神骏强大的契约兽,不安地在她身后踱步,碗口大的铁蹄焦躁地刨着地面,砸出浅坑。它金色的眼瞳中充满了困惑与对前方存在的深深忌惮,鼻腔喷出灼热的白汽,喉间滚动着压抑的低吼,却无法违背那无形的缰绳,只能被动跟随。
“你......到底是谁?!”洛川用尽全力,从剧痛攫紧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质问。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上微弱得瞬间被死寂吞没。
没有回应。
神见月的嘴角,甚至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绝非笑容,而是一种程序设定好的、用于表达“目标确认”或“指令执行中”的冰冷符号。
但在那嘴角扬起的千分之一秒里,她逼近的步幅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仿佛精密齿轮里混入了一粒微尘。 她依旧沉默,猩红的目光没有丝毫偏移,脚步也未停歇。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洛川的心脏,缓缓收紧。
他不能放弃!他不想放弃!
尚能活动的右手死死抓住身前的钢筋,他尝试调动腰部力量,哪怕只是将身体向上抬起一寸,为挣脱创造一丝可能!
“呃啊——!!”
然而,仅仅是这微小的尝试,便引发了左肩处山崩海啸般的剧痛!
肩头传来筋肉被强行撕扯的可怕感觉,那根深深嵌入地面的钢筋随着他身体的发力,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弯折声,固定端的水泥基座崩裂开细纹,竟被这股垂死挣扎的力量带起了半寸!
剧痛瞬间冲垮意志,眼前猛地一黑,尖锐的耳鸣响起,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刚刚凝聚的气力瞬间消散。
尝试不仅失败,反而加速了血液流失,疲惫像浸透冰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坠着他的心脏。彻骨的虚弱和冰冷感席卷而来。他大口喘息,汗水如溪流般淌下。目光下意识扫过侧前方。
那里,是另外三名不幸的遇难者。他们同样被粗壮锈蚀的钢筋贯穿胸膛或腹部,以扭曲的姿势倒在破碎地面上。
但与洛川的清醒挣扎不同,他们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甚至没有对处境的丝毫感知。面容呈现出诡异的平静,双眼空洞,嘴角残留着一丝僵硬的、仿佛沉浸美好幻梦中的虚幻笑意。
看着那近乎安详的死态,一个荒谬的念头划过洛川脑海:或许,感受不到痛苦,就这样在美梦中沉沦至死,也算一种仁慈?
这念头刚升起就被他掐灭,求生本能再次发出微弱的呐喊。
显然,他们至死都未能从那场笼罩全城的宏大幻术中挣脱。生命的血液正从他们身下无声涌出,浸润干涸大地,而他们的意识,早已迷失在遥远的他处。
这种对比强烈的死寂,比任何惨嚎都更令人心底发寒。
而那个步步紧逼的神见月,对这些消逝的生命表现出彻底的漠视。她的猩红瞳孔,自始至终只聚焦在洛川一人身上。那种目的明确的杀意,比无差别的毁灭更让人不寒而栗。
距离,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不断缩短。
七米、五米、三米......
洛川甚至能看清她军服破损处纤维的断裂痕迹,能感受到那双红瞳中散发的、毫无生命温度的冰冷光芒。
死亡的气息紧紧包裹了他。
他似乎能想象到下一刻,那只曾指挥千军万马、也可能轻易夺走无数性命的手,会如何毫不留情地落下,终结他的一切。
意识模糊的边缘,剧痛竟扭曲成一种怪异的温暖,让他恍惚觉得自己正被什么东西紧紧拥抱,如同幼时蜷缩在安全的襁褓,只是这怀抱由冰冷的钢筋和自身的鲜血铸成。
也许,就这样结束,也是一种解脱......
就在眼皮沉重得即将合拢,理智之弦即将崩断的千钧一发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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