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几乎淹没在正常数据流中的失败访问警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微小石子,在林溪和沈砚舟心中荡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内部。
这个词语所代表的威胁,远比外部攻击更加凶险和难以防范。
“权限等级7,模拟环境历史日志库……”林溪的手指已经在键盘上飞舞,调出详细的访问日志和对应的账户信息,“账户ID:ZR_0843。周锐,环境模拟组的高级工程师,拥有B区系统的部分维护和日志查询权限。”
屏幕上迅速调出了周锐的员工档案。男,32岁,拥有顶尖院校的量子物理和计算机科学双料博士学位,加入“绿洲”项目两年,平时沉默寡言,但业务能力出色,背景审查干净,没有任何不良记录。一个看起来完全合规、甚至有些低调的技术骨干。
“历史日志库里有什么?”沈砚舟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周锐的档案照片,那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面容普通的男人。
“主要是过去一段时间环境模拟器的运行参数记录、能耗数据、偶尔的系统警告和错误代码。”林溪快速筛选着被尝试访问的具体日志段,“他试图访问的是……大约三周前,也就是‘流沙’刚刚被植入不久,系统出现那次未被察觉的微小波动的日志区间。”
林溪的心沉了下去。那个时间点的异常波动极其细微,是她事后回溯追查“流沙”时才发现的,常规的监控根本不会留意。周锐为什么要特意查询这个?是巧合,还是他感知到了什么,或者……他根本就知道那里应该有什么?
“能确定他是故意试探,还是正常的日常工作?”沈砚舟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无法百分百确定。”林溪摇头,眼神却无比冰冷,“但时机太巧合了。‘镜屋’刚完成,外部试探刚被误导,‘米诺斯’陷入沉默,内部就立刻有人来触碰这个最敏感的时间点。而且,他使用了更高级别的权限验证方式,失败了,说明他可能试图绕过常规日志查询的某些限制,想看到更原始、未经过滤的数据。”
这绝不像是正常的维护行为。
“假设他不是内鬼,”沈砚舟思维缜密,考虑着各种可能性,“有没有可能,他只是一位敏锐的工程师,无意中察觉到了系统在那段时间的细微异常,出于责任心想要深入调查?”
“有这种可能。”林溪没有排除这一点,“但如果是这样,他首先应该做的是在内部系统提交异常报告,或者直接联系更高权限的技术负责人,而不是自己悄无声息地尝试进行越权访问。这种行为本身,就极不符合流程,更显得……鬼祟。”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屏幕上,周锐那张普通的证件照仿佛也带上了一丝疑云。
直接控制或审问周锐?打草惊蛇的风险太大。如果他是内鬼,背后必然有更复杂的联系,动了他,很可能立刻惊动“米诺斯”,导致对方提前发动未知的攻击。如果他不是,贸然行动不仅会寒了技术人员的心,更可能让真正的内鬼隐藏得更深。
“我们需要确认。”林溪最终开口,声音坚定,“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确认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内应’。”
“你打算怎么做?”
“他不是想看那些日志吗?”林溪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那就让他‘看’到他想看的,或者说,让他背后的人‘看’到。”
一个计划迅速在她脑中形成。
她开始操作。首先,她并未触动周锐的账户本身,避免任何可能引起对方警觉的修改。然后,她悄然进入了“镜屋”系统的数据过滤层——这个层面负责将真实的系统数据,加工成“镜屋”需要展示给外界的“健康”版本。
她在针对历史日志库的过滤规则中,添加了一条极其精细的、针对特定时间区间(三周前)和特定访问来源(周锐的账户ID)的特殊规则。
当且仅当周锐的账户再次尝试访问那片敏感区域的日志时,“镜屋”将不再返回经过完全“净化”的数据,而是会巧妙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泄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被精心处理过的异常信号——一段被模糊化的、看似因数据损坏而残留的、关于未知能量波动的碎片化记录。
这段记录看起来像是系统日志本身存储时产生的微小错误,恰好残留了一点真实异常的影子,但又无法提供任何确切信息,足以勾起怀疑,却又无法证实任何事。
这是一个诱饵。一个专门为可能存在的内鬼,或者那位过于敏锐的工程师准备的诱饵。
如果周锐是内鬼,他很可能已经将第一次访问失败的情况报告给了上线。上线会指令他再次尝试,或者采取其他方式。而当他再次尝试,并“意外”地捕捉到这一丝微光时,他很可能会如获至宝,将这模糊的“证据”传递出去。这将直接证实他的身份。
如果他只是出于个人好奇或责任心,在首次失败后,他大概率会遵循正常流程上报疑问,而不是再次进行违规尝试。那么,这条特殊规则永远不会被触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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