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沈玥在一种隐秘的期待中度过。画布上的色彩仿佛也受到了心情的感染,变得愈发饱满明亮。她开始不自觉地整理画室,将散落各处的画稿归置整齐,给窗台那盆长势喜人的绿萝浇了水,甚至换了一块干净的新画布,虽然她并不知道是否会用到。
陆远航那句“到时候联系”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余波在她心中一圈圈荡漾开。她猜测着他会如何联系,又会提出怎样的邀约。这种未知本身,就充满了撩人的悸动。
周六早晨,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玥正在给一幅接近完成的作品做最后的调整,手机在静默中亮起,是他的信息,依旧简洁:
「下午三点,方便吗?」
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沈玥深吸一口气,回复:「方便。」
「好,地址发我。」
她将工作室的定位发了过去。放下手机,才发现掌心有些潮湿。她环顾了一下这间充满个人印记的空间——空气中漂浮的松节油味道,墙上钉满的速写和色稿,角落里堆叠的画框,以及随处可见的、沾染了颜料的痕迹。这里是她最真实、最放松的领地。让他踏入这里,感觉比任何一次在外的会面,都更带有一种私密的意味。
下午两点五十分,沈玥听到楼下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踏上老旧的木质楼梯。她的心跳也跟着那节奏,一下,一下,变得清晰而有力。
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带着他特有的克制。
她走过去打开门。陆远航站在门外,依旧是一身便装,深灰色T恤和休闲长裤,让他看起来比穿军装时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他手里提着一个纸袋,里面似乎装着水果。
“打扰了。”他的目光越过她,快速扫视了一眼画室内部,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不会,请进。”沈玥侧身让他进来。
画室的空间不算特别宽敞,他的进入,仿佛瞬间让这里的空气密度发生了变化。那股属于他的、干净而沉稳的气息,与她画室里熟悉的松节油、亚麻仁油味道交织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他将纸袋放在进门的小几上,“路过水果店,看着不错。”语气平淡,像是完成一项任务。
“谢谢。”沈玥心里微微一暖,这种朴实的、不带任何浪漫色彩的举动,反而让她觉得真实而熨帖。
陆远航站在画室中央,目光缓缓地、认真地掠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像观察地形一样,审视着这个充满艺术气息的空间。他看到了墙上那幅《春溪》,看到了那幅雨后的军营外墙与野蔷薇,目光在上面停顿了片刻,然后移开,最终落在了画架上那幅她刚刚完成的作品上。
画面上是夏日傍晚的荷塘,墨绿色的荷叶铺陈开来,几支粉荷或绽放或含苞,水光潋滟,色调浓郁而静谧,却又在细节处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
他看得很专注,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解读一份复杂的地图。
沈玥没有打扰他,只是去倒了杯水放在他手边的小圆桌上。她有些紧张,像一个等待老师评阅作业的学生。他的沉默,比他任何直接的评判都更让人心悬。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看向她,眼神深邃:“和照片不一样。”
沈玥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是指画作与实景的区别。她笑了笑,解释道:“嗯,绘画不是复制,是过滤了光线、情绪和时间的二次创造。我画的是我感受到的荷塘,而不是相机镜头记录的荷塘。”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重新回到画上,低声重复了一句:“过滤了情绪和时间的创造……”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他。他的世界追求的是绝对的真实和精准,而她的世界,却致力于将真实转化为一种主观的、充满感染力的表达。
他终于在小圆桌旁的椅子上坐下,脊背依旧挺直,但与在部队时相比,姿态稍微放松了一些。沈玥在他对面的画凳上坐下。
短暂的沉默后,他再次开口,问的依旧是具体的问题:“平时都在这里画?”
“嗯,大部分时间在这里。有时候也会出去写生。”
“这些,”他抬手指了指墙上层层叠叠的速写和色稿,“都是练习?”
“算是吧。记录灵感,或者尝试不同的色彩和构图。”沈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有时候觉得,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他沉默着,似乎在消化她的话。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画室,这一次,落在了墙角一幅用布盖着的画架上。那是她之前画的、隔街望见的吉普车与他的侧影,一幅未完成的、私密的习作。
沈玥的心微微一紧,生怕他问起。但他并没有,他的目光很快移开,落在了她脸上。
“你很喜欢这里。”他不是在提问,而是在陈述一个观察到的事实。
“是啊,”沈玥环顾四周,眼神温柔,“这里是我的王国。虽然乱,但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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