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发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
他没想到,姜子牙问出的第一句话,不是怎么报仇,不是怎么对付妖妃,而是……南疆。
一个看似与西岐毫不相干的地方。
“南疆?”姬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南疆怎么了?”
姜子牙没有回答,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姬发,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花来。
他被苏妲己折磨得生不如死,道心破碎,但四十年在昆仑山修习的道法和谋略,早已刻入骨髓。
他疯,只是因为恨意和屈辱压垮了理智。
可当姬发那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话语,给了他一个宣泄的出口,让他看到了复仇的希望时,那被压抑的谋士本能,便如同野草般重新钻了出来。
“你先回答我。”姜子牙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
姬发沉默了。
他缓缓收回手,坐回了那块冰冷的石头上,神情有些复杂。
他确实不知道南疆怎么了。
他身边的七位金仙,每天跟他说的,都是“顺天应人”、“兴周伐汉”,催着他练兵,催着他出征。
至于天下大势,东伯侯如何,南伯侯又如何,在那些仙人眼中,似乎都只是土鸡瓦狗,不足为虑。
他们唯一在乎的,就是打败朝歌,完成封神。
姬发看着姜子牙那双探究的眼睛,第一次,对自己身边的“帮手”,产生了一丝怀疑。
他苦涩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仙长们……没跟我说过。”
“仙长?”姜子牙听到这两个字,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又炸毛了。
“又是仙长!又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他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姬发的鼻子骂道,“他们是不是告诉你,你姬发是天命之子,只要振臂一呼,天下归心?”
姬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们是不是告诉你,只要你出兵,那妖妃的伪汉王朝就会土崩瓦解,不堪一击?”
姬发依旧沉默。
“狗屁!”姜子牙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一群只知道闭门修炼,连一碗面都卖不出去的蠢货!他们懂什么天下大势!懂什么人心!”
他像一头暴躁的狮子,在河边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东伯侯姜桓楚,恨那妖妃入骨,但他更恨的是‘科举’断了他门阀世家的根!他拥兵三百万,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内部各怀鬼胎,不过是一群等着捡便宜的豺狼,绝不会轻易出头!”
“北伯侯崇侯虎,墙头草而已,谁强他就跟谁,不足为虑!”
“唯独南疆!”姜子牙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姬发,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光芒。
“南伯侯鄂崇禹,他背后站着的,是西方教!是那两位最擅长背后捅刀子的圣人!”
姬发瞳孔骤然一缩!
西方教!
这个词,他只是隐约听过,却从未有人跟他详细说过。
“我被关在朝歌大牢的时候,听那些狱卒闲聊时提过一嘴。”姜子牙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他们说,南疆来了很多剃着光头、穿着黄袍的僧人,到处宣扬什么‘极乐世界’,说只要信他们的佛,死后就能去享福。”
“鄂崇禹,已经被他们彻底洗脑了!他建立‘楚’国,奉佛为尊,实际上,已经成了西方教在南瞻部洲的一颗棋子!”
姬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些事,他的七位师叔,为何从未对他提过半个字?
“你再想想!”姜子牙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那妖妃为什么不先打兵力最强的东伯侯,也不打离得最近的你,反而让闻仲陈兵南境?”
“她要打的,根本不是鄂崇禹!”
“她要打的,是西方教的脸!她要把鄂崇禹勾结外敌的罪名昭告天下,把他当成祭品,来为她那个所谓的‘人道神庭’立威!”
“而我们呢?”姜子牙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冷笑,“我们西岐,就是她用来吸引阐教火力的靶子!她让闻仲佯攻我们,实际上主力却在南边!”
“一旦南疆战事起,西方教必然插手。到时候,阐教、截教、西方教,三方势力在南疆搅成一锅粥。而她苏妲己,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在朝歌,看着我们三家狗咬狗,坐收渔翁之利!”
“好毒的计策!好一个妖妃!”
一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姬发整个人都懵了。
他一直以为,这场战争,就是西岐与朝歌的对决,是阐教与那妖妃的博弈。
却没想到,这盘棋的背后,竟然还牵扯了那么多他闻所未闻的势力和阴谋。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傻子,一个被人蒙着眼睛推上战场的傻子。
他身边那七位无所不能的仙人,要么是真的蠢,看不透这其中的关窍。要么……
姬发不敢再想下去。
他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疯疯癫癫,但对天下大势却了如指掌的老人,心中那丝同病相怜,终于化为了一股真正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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