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璃掀开轿帘一角。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沫猛地灌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她向外望去。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被厚厚积雪覆盖的空旷之地。空地尽头,矗立着一座……府邸?
那与其说是王府,不如说是一座巨大而破败的堡垒。高耸的围墙是粗糙的青石垒砌,不少地方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灰黑的石头,更显萧索。墙头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坍塌的豁口,只用些乱石和枯枝草草堵着。朱漆大门早已斑驳褪色,露出底下的朽木,一只沉重的兽首门环锈迹斑斑,孤零零地挂着,透着一股死寂。大门紧闭,门前台阶上积雪无人清扫,堆积了厚厚一层。
没有想象中的王府威严,没有迎接新王妃的仪仗,甚至连个看门的守卫都看不到。只有几棵枯死的老树,枝桠狰狞地伸向铅灰色的天空,像垂死的鬼爪。寒风卷着雪沫在空旷的门前打着旋儿,发出呜呜的悲鸣。一片破败、萧条、死气沉沉。
这就是靖王府?那个传说中囚禁着疯王的地方?
沈清璃的心沉了下去,比她想象的更荒凉,更绝望。
张婆子可不管这些,她只想赶紧交差走人。她跳下骡车,裹紧了身上的厚袄子,一脸嫌恶地走到紧闭的大门前,抓起那只锈迹斑斑的门环,用力地、毫无敬意地砸了下去。
“哐!哐!哐!” 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雪地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过了许久,久到张婆子脸上都挂满了不耐烦,嘴里开始骂骂咧咧时,大门才“吱呀——”一声,沉重而缓慢地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灰色棉袄的老仆探出头来。他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眼神浑浊,带着一种长年累月的麻木和暮气。他慢吞吞地扫了一眼门外的队伍,目光在简陋的轿子和骡车上停留了一瞬,毫无波澜,仿佛见怪不怪。
“什么事?”老仆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破旧的风箱。
“奉旨送亲!”张婆子挺了挺胸脯,拿出沈府的腰牌晃了晃,语气倨傲,“沈家大小姐到了!还不快开门迎接王妃!”
“王妃?”老仆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困惑,随即又恢复了死水般的麻木。他没看张婆子,也没看轿子,只是慢吞吞地、极其费力地将沉重的大门又拉开了一些,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进来吧。”老仆侧开身,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大门敞开,露出了里面的景象。没有影壁,没有回廊,入眼是一个极其空旷、同样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巨大庭院。积雪显然很久无人清扫,只有几条踩出来的、狭窄的、泥泞的小径通向深处。庭院四周,是一些同样低矮破旧的房舍,门窗紧闭,毫无生气。远处,依稀能看到一座高大些的主殿轮廓,同样灰扑扑的,沉默地矗立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整个王府,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在空旷的庭院里呼啸盘旋,卷起地上的雪沫。
寒意,比外面的风雪更刺骨,瞬间浸透了沈清璃的四肢百骸。
张婆子也被里面的荒凉震了一下,随即是更深的鄙夷和急于脱身的烦躁。她指挥着轿夫:“快!把轿子抬进去!东西卸下来!”又对着那老仆颐指气使:“喂!王妃的住处收拾好了吗?带路!”
老仆没说话,只是慢吞吞地转过身,佝偻着背,沿着一条泥泞的小径,步履蹒跚地往庭院深处走去。他的背影在寒风中显得异常单薄凄凉。
轿夫们抬着轿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骡车也艰难地驶入大门。沈清璃坐在轿子里,透过轿帘的缝隙,看着这座死寂的、如同巨大坟墓般的王府。残破的屋舍,荒芜的庭院,麻木的老仆……这就是她未来的牢笼?比沈府更冰冷,更绝望?
轿子在一个相对独立、但也同样陈旧破败的小院前停下。院门半开着,里面是三间低矮的正房,窗户纸破了好几个洞,在寒风里呼啦啦作响。
“就这儿了!”张婆子指着小院,对轿子里的沈清璃喊道,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任务完成的轻松,“王妃娘娘,您的新家到了!奴婢们任务完成,这就回去向夫人复命了!”她甚至懒得等沈清璃下轿,就迫不及待地挥手招呼轿夫和车夫,“快快快!卸东西!卸完赶紧走!这鬼地方冻死人了!”
几个粗壮的轿夫七手八脚地把那几口破箱子从骡车上卸下来,随意地扔在冰冷潮湿的院子中央。动作粗鲁,箱子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个赶车的老苍头也把缰绳往旁边枯树上一拴,搓着手,眼巴巴看着张婆子,只想快点离开。
沈清璃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她掀开轿帘,自己走了下来。单薄的嫁衣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冻得她脸色青白。她看着院子里那几口孤零零的破箱子,看着张婆子那迫不及待要逃离的嘴脸,看着这荒芜破败如同废墟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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