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一愣,看着长乐眼中亮晶晶的期待,又低头看看怀里懵懂无知的女儿和地上那两个玩得正欢的小肉团,不禁莞尔。长孙家与李家关系密切,长孙延这孩子看着也敦实可爱。虽说娃娃亲有些戏言成分,但这份提议背后,未尝不是一种更深的情感联结和家族利益的延续。
“你呀,”苏晨嗔怪地看了长乐一眼,语气却是松动的,“孩子才多大,就操心这个?不过…”她看着妮妮纯净无邪的小脸,又看看正笨拙地想抱起一个软枕、结果把自己绊了个跟头、却还咯咯傻笑的阿延,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意,“若真有缘分…倒也是美事一桩。”
长乐大喜,拍手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赶明儿咱们带他们去青羊宫,请袁天师给合合八字,若真是天作之合,咱们就先口头定下!等孩子们大了,再风风光光地办喜事!”
暖阁内,孩子的嬉闹声、母亲们的笑语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初秋午后温馨而充满希望的生机。妮妮在母亲怀里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小脑袋一歪,安心地睡去。两个小哥哥滚在地毯上,你压着我,我推着你,懵懂不知间,命运的丝线似乎已被大人们悄然系上了一个稚嫩的结。
关于妮妮与长孙延那桩尚在襁褓之中的“婚约”,很快便在亲近的圈子里传开了。李承乾从苏晨口中得知时,正批阅着奏疏,笔锋微微一顿。
“长乐的主意?”他抬起头,眉梢微挑,语气听不出喜怒。
苏晨为他续上热茶,温声道:“长乐妹妹也是一片喜爱之心,看阿延与绪儿玩得好,又着实喜欢妮妮,才半开玩笑地提了。妾身想着,长孙家与天家休戚与共,血脉相连,若真能结下这门亲事,也是亲上加亲,知根知底。”
李承乾放下朱笔,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眉眼。“长孙焕那小子,倒是个机灵的。”他淡淡评价了一句长孙冲刚得的儿子,算是默认了这桩婚事背后的合理性。长孙一族,是母后的根基,更是父皇倚重的臂膀,与东宫利益捆绑极深。长孙延作为长孙无忌的嫡长孙,身份贵重。妮妮嫁过去,既是巩固联盟,也是为她寻一个安稳尊贵的归宿。于公于私,似乎都无可指责。
他脑海中闪过长孙延那虎头虎脑、追着李绪满地爬的模样,又想起妮妮那纯净懵懂的眼神。所谓的姻缘,在这权力交织的深宫与世家之间,从最初便掺杂了太多盘算。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掠过心头,但很快便被更深的理智压下。生于帝王家,享受无上尊荣,便注定要背负这些。
“父皇和母后可知晓?”李承乾问。
“长乐妹妹说,已向母后提过,母后乐见其成。父皇那里…想必也是默许的。”苏晨答道。李世民对长孙家的信任和倚重,是毋庸置疑的。
李承乾点点头:“既如此,便依她们吧。八字合算之事,不必过于认真,走个过场便是。终究是孩子们自己的缘分。”他将这桩带着政治色彩的娃娃亲,轻描淡写地定了调子。既给了长孙家和长乐面子,又保留了一丝余地。
几日后,长安西市最负盛名的酒楼“饕餮居”最顶层、从不对外开放的“天字一号”雅阁内,灯火通明,异香扑鼻。一场规格极高的私宴正在举行。
做东的,正是吐蕃大相禄东赞。他今日换上了一身更加华贵的吐蕃贵族服饰,紫金锦袍,腰缠玉带,浓密的虬髯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近乎谦卑的笑容。受邀作陪的,则是大唐太子李承乾,以及他的心腹近臣:太子左庶子房遗直、太子右庶子长孙冲、驸马柴令武,还有一位身份特殊的人物——刚刚被默认为未来亲家的长孙无忌。
雅阁内装饰极尽奢华。波斯地毯铺地,南海珍珠串成的帘幕低垂,四壁镶嵌着打磨光滑的夜光壁石,即便在灯火下也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巨大的紫檀木圆桌中央,摆放着一盆用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雪莲,花瓣薄如蝉翼,几可乱真。
菜肴更是令人瞠目结舌。来自岭南的鲜荔枝盛在冰鉴中,颗颗饱满红艳;西域的驼峰被精心烹制成琥珀色,颤巍巍地堆叠在碧玉盘中;辽东的熊掌炖得酥烂,淋着金黄的蜂蜜汁;江南的鲥鱼只取最肥美的鱼腹,清蒸后点缀着嫩绿的莼菜;更有一道主菜,名曰“昆仑紫羔”,乃是选取吐蕃高原未足月的珍稀紫羔羊羔,用秘法烤制,外皮酥脆如琥珀,内里细嫩如脂膏,散发着奇异的混合着奶香和某种高原草香的诱人气息。每一道菜,不仅食材珍贵难寻,其烹制手法和摆盘艺术,都堪称登峰造极。
饶是见惯了世面的长孙无忌和房遗直等人,面对这一桌价值连城、甚至有些食材闻所未闻的珍馐,眼中也难掩惊叹。柴令武更是忍不住低声对长孙冲感慨:“这吐蕃大相…好大的手笔!”
禄东赞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容愈发谦恭热切。他亲自执壶,为李承乾斟满一杯色泽如琥珀、香气醇厚的西域葡萄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