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梁稳稳地架上了墙头,红色的布包在风中轻轻飘动,像一颗跳动的心脏,给新房注入了生命力。上梁仪式顺利完成,围观的村民领了喜馍,说了不少吉利话,渐渐散去。王老五师傅带着徒弟做最后的加固,沈厚德和周氏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连日的疲惫仿佛都被这喜悦冲淡了。
“他爹,你摸摸这梁,多直溜!多结实!”周氏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
“嗯!好梁!咱们的房子有脊梁了!”沈厚德重重地点头,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
沈安围着放梁木时用的木架子跑来跑去,模仿着大人们喊号子的样子:“嘿呦!嘿呦!上梁咯!”
沈清辞也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那根承载着全家希望的梁木,心里充满了成就感。最艰难的一步,总算迈过去了。
王老五干完活,拍打着身上的木屑走过来,笑着对沈厚德说:“厚德,基础打得好,梁也上得正,这房子啊,差不了!接下来就是铺椽子、盖瓦了,进度就快了。”
“都是托王师傅您的福!”沈厚德连忙拱手道谢,“接下来还得辛苦您!”
“好说好说!”王老五摆摆手,“等椽木瓦片备齐了,咱们就开工!”
一家人心情愉悦地收拾着仪式后的杂乱,准备回家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宅基地边上——是张寡妇。她挎着个篮子,像是刚从哪里回来,路过此地。
“哟,厚德兄弟,周家妹子,这是……上梁了?恭喜恭喜啊!”张寡妇笑着打招呼,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那气派的青砖墙和粗壮的主梁上瞟,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羡慕,“这砖瓦房盖起来,可真气派!花了不少钱吧?”
周氏心情好,也没多想,顺口答道:“是啊张嫂子,刚上的梁。钱是没少花,都是咬牙硬撑着呢。”
张寡妇走近几步,用手摸了摸光滑的砖墙,啧啧称赞:“真是好料!我听说……这砖瓦是镇上陆公子帮忙弄的?哎呀,你们可真是遇到贵人了!这得省下老大一笔钱吧?”
这话听起来是羡慕,却让周氏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含糊道:“啊……是陆公子心善,旧料便宜转给我们的,钱……钱也是要给的。”
张寡妇似乎没察觉周氏的尴尬,又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语气说:“周家妹子,不是我说,你们这房盖起来,可是咱们村头一份的砖瓦房!不知道多少人眼热呢!刚才我过来,还听见有人嚼舌根,说你们二房这是要发达了,攀上高枝儿了,怕是……怕是不久就要分家单过,不管老宅那边了……”
这话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欢乐的气氛。周氏的脸色一下子白了,紧张地看了丈夫和女儿一眼。沈厚德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沈清辞心里一沉,知道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流言蜚语果然传开了,而且直指要害——分家!这话要是传到奶奶耳朵里……
她赶紧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语气却十分坚定:“张婶子,您可别听外人瞎说。我们盖这房,是因为家里人口多,住着挤巴,想改善一下。奶奶和爷爷我们肯定是要孝顺的,大哥大嫂也是一家人,说什么分家不分家的?这房子盖好了,也是咱们沈家的产业,一家人和和气气比什么都强。”
张寡妇被沈清辞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脸上有些讪讪的,干笑两声:“是是是,阿辞姑娘说得对!是我多嘴了!我也是听人瞎传,你们别往心里去!那个……我先家去了啊!”说完,赶紧挎着篮子走了。
张寡妇一走,刚才的喜悦气氛荡然无存。周氏忧心忡忡地抓住女儿的胳膊:“阿辞,你听张寡妇这话……这要是传到娘耳朵里,可咋办啊?她最忌讳的就是分家!”
沈厚德也闷声道:“肯定是有人眼红,在背后使坏!”
沈清辞心里也乱糟糟的,但她知道此刻不能慌:“爹,娘,清者自清。咱们越是坦然,别人越没话说。以后有人再问,咱们就一口咬定是为了住得宽敞,绝口不提分家的事。至于奶奶那边……”她顿了顿,“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找机会再跟她解释。”
话虽如此,一股不安的阴云已经笼罩在全家人的心头。上梁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波冲淡了大半。
回家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闷。快到家门口时,他们看到王氏正站在老宅门口,跟一个路过的妇人聊天,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他们这边,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周氏心里一紧,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沈厚德也加快了脚步。沈清辞则挺直了腰板,面色平静地走了过去,叫了一声:“大伯娘。”
王氏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回来啦?上梁顺利吧?听说那梁木可不便宜。”语气里的探究意味十分明显。
“托大家的福,挺顺利的。”沈清辞淡淡回了一句,没有接话茬,径直走进了自家小屋。
关上门,周氏瘫坐在炕上,拍着胸口后怕:“他爹,阿辞,你们看大嫂那样子……她肯定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这可咋办啊?”
沈厚德蹲在门口,愁眉不展。
沈清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娘,慌也没用。大伯娘知道了,奶奶肯定很快就会知道。咱们得主动一点。”
她想了想,说:“明天,爹和娘一起去老宅,主动跟奶奶汇报上梁的事,就说是喜事,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态度要恭敬,重点强调盖房是为了让金宝哥将来成亲宽敞,也是为了咱们沈家面上有光,绝口不提分家。看看奶奶是什么反应。”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原本值得庆祝的上梁之日,却在担忧和忐忑中落下帷幕。新房的骨架立起来了,但来自家庭内部的暗流,似乎也开始汹涌而动。这刚刚升起的希望,能否经受住接下来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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