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枯瘦的指尖在冰冷的地面上轻轻划过,仿佛在描摹着一个看不见的轮廓。
夜露浸湿了他的衣衫,寒意刺骨,小豆子却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一圈由枯草灰烬烧灼而成的焦痕之上。
就在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黑暗与黎明交替的最深沉的时刻,他忽然浑身剧烈一颤!
那圈死寂的焦痕之中,竟毫无征兆地浮现出几不可察的极淡纹路,那纹路扭曲、盘旋,像是一行被水浸润后模糊不清的字迹倒影,又像是一道来自远古的叹息。
他猛地闭上双眼,试图用神识去捕捉那稍纵即逝的异象。
刹那间,他的脑海轰然炸响,千万个重叠的、嘶哑的、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的低语声,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意识!
“他在……”
“我们记得……”
“血肉成泥,魂归故里,但名……我们记得!”
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的风声或虫鸣,而是从他胸口紧紧揣着的那一捧温热的灰烬里,一缕缕、一丝丝地渗透出来,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回响!
小豆子猛地睁开双眼,布满血丝的瞳孔剧烈收缩,他死死盯着那圈焦痕,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力竭地吼道:“林玄哥,你说不来上班,可我们……给你打卡!”
这一声呐喊,混合着一个孩子的执拗、绝望与孤注一掷的希望,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劈开了笼罩在归墟庙上空的死寂!
话音落下的瞬间,焦痕中央,一缕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金光,从地底深处艰难地渗出。
它像是一颗疲惫至极的心脏,微弱地跳动了一下,明灭不定。
与此同时,归墟庙深处,那尊早已失去神韵的苏青竹石像,其垂下的石质指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覆盖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露出一小截宛如青玉的细腻肌肤。
她身后的律碑表面,“信者为引,守者为基”八个古字陡然金光流转,如呼吸般吞吐着微光。
苏青竹仅存的一缕残魂,在无尽的沉寂中,感知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律外共鸣”。
那不是她所熟知的九律体系中的任何一种力量,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霸道的意志波动。
这股意志,正试图借着庙前那一点微不足道的香火余烬,强行锚定现实,撕开隔绝生死的界限!
残魂沉默了片刻,随即做出了一个决绝的举动。
她将自己最后的本源——那点维系着她不散的青竹晶尘,毫不犹豫地剥离出来。
晶尘瞬间消融,化作一缕比发丝更细的青色光线,闪电般缠绕在律碑的顶端。
“你要回来,就得有人先认出你。”她低语着,声音缥缈得仿佛从未存在过。
刹那间,律碑的碑面光华大作,竟如水镜般清晰地映照出归墟庙前的景象。
画面中,那圈焦痕里的金色光点,仿佛受到了这缕青丝的召唤,猛地一跳,光芒瞬间凝实了半分!
九律界,律炉山。
盘坐在巨大律炉前的铁头,那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亘古不动的山峦。
炉中的火焰已由之前的金红转为深邃的暗红色,预示着那些纠缠不休的旧法残念,即将被彻底焚尽。
就在此时,他身下的律炉毫无预兆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炉心剧烈震颤起来!
铁头眉头一皱,还未及反应,他那条断裂的残臂之上,当年为了铸造此炉而留下的狰狞伤口处,一截裸露在外的骨节,竟自行“咔嚓”一声裂开!
一滴璀璨如银的血液,从骨裂中缓缓渗出。
那不是普通的血液,而是当年他自断一臂,以身祭炉时,林玄亲手从他心口逼出,再以无上秘法封入他断骨之中的“共鸣血引”!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以此为引,唤醒沉睡的炉魂!
银色血滴脱离骨骼,悬浮于空,随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笔直地坠向暗红的炉心。
“轰——!”
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滚沸的油锅,银血触及炉心的瞬间,整座律炉轰然炸开一道冲天而起的金色烈焰!
炉壁之上,不再是古老的律法符文,而是如走马灯般浮现出万千世界的纷乱画面。
其中一幅画面,尤为清晰: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凡俗界,一个衣衫褴褛、满脸泥污的孩童,正用一块尖锐的石头,在自家破败的墙角,一笔一划,无比用力地刻下两个字——
林玄。
他的指尖被粗糙的墙面磨破,鲜血渗出,染红了那两个字。
就在血迹浸透字迹的刹那,那两个平平无奇的凡间文字,竟骤然爆闪出一缕微弱却纯粹至极的金光,随即又迅速隐去。
“哈哈哈!好小子!还知道用血立名,以身为祭!”铁头看到这一幕,布满伤疤的脸上咧开一个狂放至极的大笑,“这炉火……烧得值了!”
他猛然暴喝一声,仅剩的右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如一柄开山巨锤,狠狠一拳砸在震颤不休的律炉顶部!
“给老子——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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