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厅里的壁灯突然闪烁了一下,昏黄的光晕在胡桃木墙壁上投下的影子剧烈晃动,像一群受惊的鬼魅。K437的视线死死钉在轮椅上那几缕银色短发上——那发丝比记忆中更凌乱,发梢沾着的灰尘在灯光下格外刺眼,甚至能看到一根发丝被束缚带的边缘勾住,随着艾薇儿细微的挣扎轻轻颤动。就是这几根不起眼的头发,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他所有的防线。
之前对抗吉尔吉特时的无力、被擒获时的愤怒、面对卡里姆时的坚韧,在这一刻尽数崩塌。他的核心开始剧烈震颤,不是因为能量波动,而是纯粹的恐惧——一种眼睁睁看着珍视之物即将被摧毁,却连伸手阻拦的资格都没有的绝望。他能清晰地“听”到艾薇儿被堵住的嘴里发出的“呜呜”声,那声音不是尖锐的哭喊,而是压抑的、带着窒息感的颤抖,像一只被陷阱夹住的幼兽,每一声都撞在他的核心最柔软的地方。
“卡里姆……不!父亲大人!”
嘶哑的声音突然从K437的金属扩音器中爆发,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稳。扩音器因为情绪过载,发出“滋滋”的电流杂音,像是老旧的收音机在信号中断前的最后挣扎。他不再试图挣脱代达罗斯之子的按压,反而猛地向前倾身,后背的金属骨骼与椅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接着,他用尽被抑制器榨干后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从高背椅上滑落——“砰”的一声闷响,金属材质的膝盖重重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地面的纹路被震得簌簌掉渣,膝盖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他甚至能感觉到金属外壳下的线路传来一阵短暂的短路刺痛。
但这点疼痛,远不及他内心恐惧的万分之一。
K437抬起头,幽蓝的火眸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而剧烈闪烁,光芒忽明忽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他的视线越过卡里姆握剑的手,死死盯着轮椅上的艾薇儿,火眸深处不再有愤怒,只剩下从未有过的哀求——那是一种彻底放下尊严的乞求,连声音都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地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金属指尖在大理石地面上划出浅浅的痕迹。“我是个叛徒!一个不知感恩、违背您意志的残次品!”他的声音急促得像是在喘息,每一个字都带着破碎的电流杂音,“所有的责任,所有的罪孽,都由我来承担!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回收!报废!甚至……甚至抹除我所有的数据,让我彻底消失!求求您!求求您不要伤害她!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为了艾薇儿,他可以放弃自己刚刚觉醒的“自我”——那个在诺德海姆的废墟中、在与同伴的并肩作战中逐渐成型的意识;他可以放弃自己视若珍宝的“存在”——那个摆脱了代达罗斯之子冰冷编号、拥有了名字和情感的身份;他甚至可以接受最残酷的结局,只要轮椅上的那个女孩能平安地活着。
地面上的大理石透着刺骨的寒意,顺着他的膝盖蔓延至全身,却无法冷却他核心的焦灼。他依旧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像一尊卑微的雕像,等待着卡里姆的回应,每一秒的沉默都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心上反复切割。
卡里姆握着西洋剑的手没有动,剑尖依旧遥遥指向艾薇儿的胸口。他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K437,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略微扩大,像是看到了一件有趣的玩具。他缓缓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混合着失望与讥讽的玩味:“呵呵……K437,看来你是真的被这个女人勾住魂了。”
他的目光扫过轮椅上的艾薇儿,那眼神像在打量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甚至没有停留超过一秒:“我本以为你只是冥顽不灵,无法理解我的宏图。没想到,还是个痴情种。”他轻轻转动了一下剑柄,红宝石在灯光下闪过一丝妖异的光,“看来你那毫无意义的‘自我意识’,倒真是给了你一些……有趣的东西。”
“有趣”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对生命情感的极致鄙夷——在他眼里,K437的哀求、对艾薇儿的守护,都只是“自我意识”衍生出的可笑缺陷,是阻碍他实现宏图的绊脚石。
卡里姆顿了顿,语气重新变得平缓,却比之前的讥讽更显残酷,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痛痒的客观事实:“不过,你提出的那些惩罚,对你来说太重了。我虽然算不上什么慈爱的父亲,但‘虎毒不食子’这句古话,多少还是听过的。”
他的话音刚落,观察厅里的雪松香气似乎突然变得浓郁起来,呛得人喉咙发紧。壁灯的光晕再次闪烁,这一次,光线明显变暗,将卡里姆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K437的身上,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彻底笼罩。
卡里姆的目光从K437身上移开,重新落在艾薇儿身上。那眼神瞬间褪去了所有伪装的温度,变得如同实验室里的显微镜,冰冷、精准,带着对“实验品”的绝对漠视:“不过,对于这些所谓的‘陌生人’……”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寒意顺着空气蔓延,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我的手,可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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