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有人动手了,对吗?” 傅溦头也不抬,丝毫不知她面上神情,却十分笃定地向姜颂问道。
姜颂倒不意外傅溦的推测,毕竟以他一边看奏章一边解九连环还一边同自己聊天的能力来看,推测出自己的动向应该也是易如反掌,遂点头坦诚道:“是,有个宫女给我投毒,我命大,没被毒死,她却先死了。”
“你先前说,我会有性命之忧,我那时不明白,也不是很相信你这话。如今我想问问你,究竟是谁要杀我?”
傅溦换了个姿势,整个人盘腿坐在了地上,手上动作仍旧不停,接口道:“其实到目前为止,我也不能确定,但有几个人选,你可以注意一下。摄政王郑长渊,你的父亲丞相姜石征和二姐姜颐。”
这些人都是大梁的顶级权贵,若是他们想动手杀人,自己岂有逃脱的命,姜颂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问道:“我的父亲和姐姐,也会对我下杀手吗?”
傅溦似乎不觉得自己所言是多么离奇的话,照旧说着自己的推理,“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所以我把摄政王定为最可疑的人选,但是。。。”
傅溦没有明说,但是姜颂也听得出这弦外之音,他不排除她的父亲与姐姐要杀她的可能性,且这个可能性,大概并不算低。
“那么,杀我的目的呢?”
“我推测,三年前与西夜的战争,应该另有隐情,而这个隐情,很有可能被当时处于西夜境内的你所撞破,他们杀你,是为了灭口。”
“咔哒”一声,傅溦手里的九连环已完全解开,随即便被他随手搁在了一旁,而后悠悠抬起脸专注望着姜颂,耐心解释起来。
“不妨说得再明白一些,我曾在你阵亡之后查阅过兵部相关的塘报奏章,事关于你的,竟然全部丢失。我心存怀疑,寻了一个江湖女子假扮于你,放出风声,说你并未战死,已经设法逃回了大梁。令我惊奇的是,这个女子一旦现身便立遭追杀,从抓获的杀手口中得知,他们都是瑶阙派出的暗卫,得到的是阙主的命令,要将你就地斩杀。”
“瑶阙是皇家特设的杀手团,只为皇家办事,历代只能由皇室中人为阙主,太后曾为了巩固地位,将其交由了你的父亲代为掌管,直至与西夜的战事结束后,才松口将阙主之位交由摄政王。下令杀你之时,正在摄政王与你父亲交接之际,故我也不能确定,究竟是哪位阙主下的命令。”
姜颂身上似乎有一个惊天秘密,可随着她的重伤失忆,这个秘密也随之被掩埋,不知内情,又被追杀,当真是境况危急,她一时也顾不上自己因知晓先前曾爱恋傅溦而产生的微妙尴尬,张口试探问道:“你曾经说过,会保护我,当真吗?”
傅溦不假思索答道:“自然当真。”
不知为何,得到傅溦的回答,姜颂原本悬着的一颗心,应声落地,也有心思同傅溦说笑起来,“那你现在跟我一起去易通家赴宴,我是用这个理由才混出宫来的。”
这回轮到傅溦为难到深吸了一口气,犹豫着一字一顿道:“我出门,尚需更衣束发,会很久。”
姜颂态度坚决,“不论多久,我等着你。”
实则若是傅溦想做的事,手脚都麻利得很,姜颂未等多久,便见傅溦更衣束发已毕,瞧着一派齐整,二人先后上了马车,往易家府邸而去。
姜颂喜散不喜聚,人一多便觉头疼,若不是为了出宫寻借口,实在不愿再到易家走一趟。
而为何非要拖上傅溦,一则是需要他保护自己,二则是傅溦性子怪僻,便是坐在宫宴上也能丝毫不顾他人脸色,只管自己用膳的,同他一道,也省得被人当作另类。
姜颂有着自己的盘算,傅溦似乎也琢磨着自己的事,面上没什么表情,二人没有一个开口说话,就这般默然了一路,直至到了易府门前。
傅溦登登两步下了马车,忽想起姜颂尚在身后,按照礼数,似乎应由他搀扶下车,可又觉姜颂向来自食其力,不肯借他人之手,自己伸手助她,会否反而冒犯。
犹豫之间,姜颂见傅溦立在马车之侧,动也未动,复又想起他先前对姜颖所说之语言,他不喜欢旁人触碰,故而稍稍避让,径自迈步下了马车。
易家的长辈小辈在门口站成了排,迎着二人走来,礼数周全,满面堆笑,口里的恭维讨好不断,叫姜颂有些眼花缭乱、耳鸣嗡嗡,毕竟她初次进易府时看到的皆是冷脸与白眼,如今的盛景是她见所未见的。
“殿下肯赏光来府上作客,真是臣之荣幸。先前殿下进府之时,臣忙于公务,有失迎迓,内子更是斗筲之器,怠慢了殿下,臣实在愧悔难当,还请殿下原囿。”
易大人,如今该称为靖勇伯,一面迎着傅溦与姜颂二人入正堂,一面不住地赔罪,那易夫人也是满面的张慌讨好,语气也是难得的卑微怯弱。
“臣妇愚鲁,受了小人挑唆,冒犯了殿下,可殿下心胸宽广,照旧给了臣妇赐封,臣妇实在无地自容。今日愿在殿下面前负荆请罪,只求殿下暂消心中之气,饶恕臣妇这一回。”
易夫人说着话便要给姜颂行跪拜大礼,众目睽睽之下,甚至当着一众丫鬟仆从的面前,她竟也毫不顾忌自己的尊严面子。
这是姜颂最不擅长处置的事,仿佛易夫人如此一跪,自己也不能再说出什么不肯原谅的话来,只能作大度状,一笑泯恩仇,可她心里,分明无法当作无事发生。
易夫人欲跪未跪之际,一直未有言语的傅溦突然朗声发笑,叫众人皆是目露惊诧地望着他,便是那易夫人,也随之停了动作。
“非有要事,只是忽然想起一个典故。”傅溦很快止了笑,状似不经意般讲述道:“苏秦落魄时,其嫂待其倨傲,后至苏秦拜相归家之时,其嫂却匍伏跪拜,对他无不敬服。苏秦对此,也曾有一问。”
傅溦转首望向易夫人,缓缓而道:“嫂何前倨而后卑也?”
此言一出,易夫人登时羞得满面通红,支吾不敢言,众人皆尴尬得不敢言语,却见傅溦自顾自点了点头,淡然说道:“可知厌穷困,尊富贵,实乃人之常情,夫人不必过分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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