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月闻言,顾自垂泪沉思了一会儿,忽得恍然大悟道:“的确如此,一切,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改变的。那时候叔父清点缴获的赃物,家中突然来了几个京城的商人要与叔父议事,见过之后,叔父就对剿灭黑云寨一事讳莫如深,不仅是县衙的差役,便是家中人也不许再议论此事。黑云寨一事上报后不久,朝廷的调令便来了,全家人无不欢欣鼓舞,只除了叔父,似乎在见过那几个上京商人之后,他就再没有开怀过了。”
疏月心痛太过,此刻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可她强打着精神,仍是字字句句说得清楚,生怕错漏一字,便叫家人从此蒙冤,不得昭雪。
“再便是,我自小便立志,要作一位医者,去四方行医。叔父一直是支持我的,可就在此事之后,他突然改变了心意,一定要让我嫁出去,替我打听了好些人家的公子,我气极了,寻死觅活也不肯嫁人,他这才作罢。如今想来,大概是叔父早就料想到了今日结局,是想为我寻一条生路罢了。”
“可我却,误会了他,一直怨他。”疏月说着说着,又是泪如雨下,痛不能言。
姜颂又回忆起回到上京以来,霍县令对自己与易通的忠告,都是要他们不要再查黑云寨的事,警告他们此案凶险万分,想来是因为知道内情,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一群何等丧心病狂的贼人,所以才会因为保护了自己与易通,而招来杀身之祸。
没来由得,姜颂忽而想起了,自己跟着易通到黑云寨剿匪的情景,她先前的记忆全无,根本弄不清楚自己是谁,只是听了易通说起自己的身世可能与山寨有关就跟着他上了山,却不料被挣脱开来的贼人挥刀劈面砍来。
那时候,她分明看到,那个贼人即便被抓,也是一副悠哉悠哉、趾高气扬的模样,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是在看到自己的脸之后,才浮起满面的震惊、讶异、恐惧,片刻之间,神色就变换了几次。
他认识我。
姜颂立时反应过来,他的神情变换显然是因为认出了自己,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冲上来要杀死自己,而姜颂当时反手便杀了他,全然是本能反应,是身体自己的行动,待回过神来,那贼人已经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事后姜颂也去询问了其他被俘的人,是否认识自己,皆是得到了否定的答复,一瞬间叫姜颂有些挫败,怀疑是否是自己的推断有误,那个为首的贼人之所以过来攻击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意外,而非是因他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想来杀人灭口的。
再后来,那些人就被霍县令全数收押,不准姜颂与其他人探视,更叮嘱姜颂道:“我知道,你不记前尘,自然着急去寻,可黑云寨的匪徒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你不该寻到他们那里去。”
那时候的姜颂十分坚持自己的判断,听了霍县令的话,全不认同,摇头反问道:“可若是,我的来历本就与他们有关呢?”
霍县令登时急躁起来,见姜颂冥顽不灵,故干脆直言说道:“若真的有关,他们如今是朝廷要犯,你至少还是清白之身,同他们扯上关系只会害了你。那些事既然你已经忘记了,为什么就不能当作是上天给了你一次新生,让一切重新开始呢?”
姜颂也是个十足的倔脾气,只觉要先论是不是,再论要不要,若自己的身世都未能搞清楚,就急着放弃过去,重新开始,就算自己真的能够重新开始,可过去的恩怨能够一笔勾销吗?
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去问不去查,懵懵懂懂过日子,一旦被卷进旧日的恩怨里,无知无觉,那才是真的危险吧。
也许从那个时候,霍县令就已经意识到他们步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如果姜颂与易通定要追查下去,那么被没入漩涡是早迟之事。
不止是他们,便是连同霍家满门这些无辜之人也会被这漩涡的血盆大口所吞噬,就如今日之景。
“疏月,如果要查下去,我们面前可能有无数条死路。”
姜颂握紧了疏月的手,正色道:“但是我们已经被盯上了,没有退路。唯一的生路,就是除恶务尽,如果你要加入我们,就必须尽快振作起来了。”
霍县令之死一时间在朝堂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朝臣无不惊骇,说必然查明真相,否则天子脚下,发生如此血案,必然动摇民心。
为显重视,太后姜颐把此事交给了摄政王全权彻查。
摄政王雷霆之势,查封了霍府与静水山庄,对外只道是静水山庄虽是镇远侯的田产,但早已承租给了霍县令,故而既算易通与姜颂真的上告镇远侯,他也已经将镇远侯摘了个干净。
且静水山庄与此案有涉,摄政王也可理所当然地派自己人前去驻扎,倒把旁人再去探查的路给完全堵上了。
姜颂一听得此消息登时觉得血气冲天灵盖,再听不进傅溦的后言解释,急道:“你怎么能容许摄政王去查此案呢?这不是让他监守自盗?你应当据理力争,由你来查此案才行啊。”
傅溦颇为无奈地看了震怒的姜颂一眼,解释道:“这不在我容许与否,是太后的决断。我再如何据理力争,太后也是更为信任摄政王的。”
姜颂不解,分明傅溦已经到了可先阅奏章再呈送太后的地步,怎么会不得太后信任,怎么会无力对抗摄政王,她还是不平,不断追问着“为什么?”
傅溦闻言更为无奈,抿了抿嘴反问道:“太后与摄政王的关系,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姜颂登时醒悟,先前看着二姐与摄政王神情暧昧,总以为是自己多心,不料竟是真的。可既算如此,也不能就这样认输,将此案全权交由摄政王。
“不论是什么关系,如果我们放任摄政王去毁尸灭迹,掩埋证据,那我们就太被动了。我要进宫去找二姐,一定要劝说她让你同查此案,不能由摄政王颠倒黑白。”
“其实我们可以。。。” 傅溦先前已经查出了些眉目,如今正想告诉姜颂,却见姜颂心急,话音未落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空留傅溦在身后弱弱地唤了一声“阿鹰”,也是丝毫没有叫住,只得作罢。
白鸽阿康发出了几声不满的“咕咕”声,振翅飞走,跟上了大步离去的姜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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