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太后姜颐设宴庆功,谢慰此次平定摄政王之乱的功臣,纵然白日里廖鹰与薛淼说了那番话,此刻他们仍然有着夫妻名分,还是要一同入宫拜见太后。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廖鹰几次忍不住斜眼去看薛淼,但见他除了眼睛因为痛哭过,仍是泛红难消外,似乎一切如常,温润而泽,从容不迫,与他年少时,不得不扮作女子,以假面示人的模样,并无二致。
往后再见,大概也只会是他的这副模样了。
做了决断,往后就应各走各的路了,可年少相伴的时光,也并非能那么轻易割舍,廖鹰不自觉地轻叹一声,引来薛淼注目,实则他并非心无波澜,心痛自不必说,更多的是不知当下如何再与廖鹰相处,恐再多言,反惹她厌恶,如今见她偷看,叹息,便知她亦有不舍,一直强装的镇定,也再难维持。
薛淼骤然停下脚步,面对廖鹰笑了一笑道:“至少在你离开之前,我们,都先不要忘记年少的情分,好不好?”
廖鹰忙点了点头,答道:“这个,一辈子不会再忘了。”
“那就好。” 薛淼莫名眼眶一酸,眼前瞬间模糊,努力睁了睁眼,露出一个笑容,“那一切,就都值得,走吧。”
这段最后一同走过的路,就让他们先,欢欢喜喜地并肩走下去吧。
入了麟德殿,廖鹰见人已大致来齐,太后姜颐正同呼延珏谈笑寒暄,傅溦神情放松,听着二人言语,抿了一口酒,见廖鹰与薛淼前来,不自觉将目光移了过来。
廖鹰不觉有些恍惚,仿佛昨夜那场骇人的宫变并没有发生过一般,仿佛她与二姐那番对峙没有发生一般,她做不到如此,遂上前恭敬行礼,“见过太后。”
姜颐见廖鹰有意疏离,笑意有了片刻尴尬,随即恢复如初,笑着让了她坐,吩咐宫人为廖鹰上她喜欢的菜肴,态度亲近,甚至有些小心。
廖鹰闷头吃菜,心头有些堵,眼前姜颐的音容笑貌也逐渐模糊起来,倒更像是刚回姜家时向她伸出的第一只手,是她被姜家众人指责排挤时唯一站出来反驳的声音。
她其实不惧怕为姜颐而死,她只是无法面对姜颐那句“以她一身换家国两睦”,只要想到这句话,她便止不住心生怨怼,故贪饮两盏,以求压制心头恨。
歌舞尽兴,酒过三巡,呼延珏起了身向姜颐举杯,恭维道:“叛逆已除,大梁承平,皆赖太后天纵英明。有太后这般贤君,是大梁之幸,亦是我西夜之幸,想两国结秦晋之好,永不为敌,犹不远矣。”
姜颐接了此杯,顺口也恭维了呼延珏两句,却并未接那秦晋之好所言,显然是有所顾虑,搁了酒杯半晌方道:“说来也巧,清河王家的端敏县主,生母也是一位西夜贵女,与清河王情笃非常,前些日子王妃病逝,我便将她抬为了王妃,如此端敏县主也算是嫡出一脉,可堪尊贵。”
姜颐打量了一眼呼延珏的神色,接口说道:“圣王入京之时,端敏曾遥遥一见,便为西夜风采倾倒,同我说要往西夜去瞧瞧尊王的风姿,那时我忙着操办宜阳和亲一事,并未应允。只是如今。。。宜阳已逝,我大梁再无可堪和亲的公主之选,若圣王殿下也觉妥当,不妨便成全了端敏的心思,我再将她,封为公主便是。”
姜颐话音落下,呼延珏却垂首良久不接话,半晌轻笑了一声,拊掌道:“太后为了两国和平可真是煞费苦心,什么谎话都敢说。端敏之母是我朝贵女不假,可她是如何来到贵国,太后岂能不知?”
姜颐一怔,她自然知晓端敏之母的来历,只是不想呼延珏竟在大庭广众之下直白质问,一时无言,但听呼延珏接口问话。
“她是两国交战,贵国所擒的我朝俘虏,贵国既知她是我朝贵女,缘何还要将其强掠为妾。如今为求和平,竟要将其不满十四岁的女儿送出和亲,我实在疑惑,太后本意究竟是为了两国结好,还是为了羞辱我朝?”
大梁风气,言辞委婉,姜颐除却在廖鹰这里吃了不少瘪之外,似乎还从未如此刻般哑口无言,只能涨红了脸道:“圣王误会了,我绝无羞辱之意。”
呼延珏的目的是带廖鹰还朝,此刻也不欲同姜颐逞口舌之快,遂也软了语气道:“既是结秦晋之好,也该门当户对才是。公主嫁到我朝,乃是享王后之尊,故而,我朝定要一位,真公主。”
姜颐眉头紧锁,驳问道:“圣王早知宜阳死讯,也知我大梁此刻并无适龄公主可堪和亲,又何必咄咄相逼呢?”
“适龄公主,在场不就有一位?”
呼延珏越过众人,将目光移到廖鹰身上,笑道:“镇国大长公主殿下,还是太后为先帝认下的妹妹,又是出身太后的本家,身份贵重。小王以为,可做和亲之选。”
姜颐脸色一变,似是不可置信,“圣王可是说笑?三妹已然出嫁,怎可身侍二夫?这对尊父,岂非是更不尊重?”
呼延珏倒是不以为意,“这有何难?殿下和离再嫁即可,我朝民风开放,二嫁与否,无人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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