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灰域遗民
空间转换带来的眩晕感只持续了一瞬。
陈序感觉像是被塞进了一条冰冷滑腻的管道，四周是飞速掠过的、无法理解的扭曲色块，耳边充斥着低语般的噪音。紧接着，脚下一实，一股混合着铁锈、机油和某种陈旧尘埃的气味涌入鼻腔。
他强忍住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和身体透支的虚弱，第一时间稳住身形，脊背微弓，眼神锐利地扫向四周。
这里是一处昏暗、宽敞的地下空间。头顶是低矮的、布满管道和锈蚀钢架的穹顶，几盏昏黄的瓦斯灯提供着微弱的光线。空气潮湿阴冷，带着一股经年累月的霉味。四周堆放着各种废弃的机械零件、木箱和蒙尘的物资，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地下仓库。
而在他面前几步远，站着那个将他带离战场的灰衣人。
灰衣人已经放下了兜帽，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他看起来大约四十岁上下，脸颊削瘦，颧骨很高，嘴唇紧抿，形成一道冷硬的线条。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灰蒙蒙的，像是蒙着一层永远散不去的雾霭，深邃得看不到底。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粗布衣服，外面套着一件磨损严重的皮甲，样式古朴，与堡垒或神国的制式装备截然不同。
他手中那柄奇特的骨制手弩已经收起，挂在腰后。此刻，他正用那双灰眸平静地打量着陈序，目光在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依旧残留着血迹与焦痕的身体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他那双虽然虚弱却依旧警惕冰冷的眼睛上。
“恢复得很快。‘本源邪武’的反噬，看来没要了你的命。”灰衣人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长期缺乏交流的干涩感，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陈序心中凛然。对方不仅知道邪武，还一眼看出了他动用本源后的反噬状态。这个人，绝不简单。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陈序没有放松警惕，体内残存的力量暗自流转。虽然对方救了他，但在废土，善意往往比恶意更危险。
“灰。”灰衣人言简意赅地报了一个代号，他指了指周围，“这里是‘灰域’，一个……神国和堡垒都管不到的地方。”他顿了顿，灰眸中似乎闪过一丝嘲讽，“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废墟之下的废墟，夹缝中的生存之地。”
灰域？陈序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他尝试扩散精神感知，却发现这里的空间结构异常稳固，而且弥漫着一种奇特的能量场，极大地压制了他的感知范围。
“为什么救我？”陈序直接问出核心问题。
“交易。”灰的回答依旧简洁，“我看到了你和神国的战斗。你用的力量，很有趣，也很……‘招恨’。”他走到一个堆满杂物的木箱旁坐下，从怀里摸出一个扁平的金属酒壶，拧开灌了一口，浓烈的、带着草药味的酒气弥漫开来。“神国想要你的命，堡垒容不下你。灰域，需要你这样的‘麻烦’。”
“需要我做什么？”陈序不动声色。对方的目的很明确，是看中了他的战力。
“活着，变强，然后……帮我们对付一些‘东西’。”灰放下酒壶，灰眸直视陈序，“神国只是表面的威胁。废墟之下，有更古老、更可怕的东西在苏醒。你的力量，或许能克制它们。”
更古老的东西？陈序想起了深渊虫群，想起了星核观测站的记录，还有李振博士追寻的“钥匙”。难道灰域也知道这些？
“作为回报？”陈序问。他需要资源，需要情报，需要恢复和变强的时间。
“灰域提供庇护，基础资源，还有……关于‘源起’和‘邪武’的……部分知识。”灰的声音压低了一些，“我们知道一些堡垒和神国都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如何减轻邪武的反噬，甚至……让它真正成长。”
陈序瞳孔微缩。对方抛出的筹码，击中了他的要害。脊骨剑的反噬极其严重，而且成长方式模糊不清。如果灰域真有相关知识和资源，那价值无可估量。
“我如何信你？”
“你不需要信我。”灰站起身，走到墙壁旁，按动一个隐蔽的开关。一块看似完整的墙壁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向下的、更深邃的通道。“灰域有灰域的规矩。带你见个人，你自己判断。”
通道内灯光昏暗，阶梯陡峭向下。空气中那股陈旧尘埃的气味更浓了，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和能量衰减的混合气味。
走了大约五分钟，前方豁然开朗。一个更加广阔的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前。这里像是一个小型的、废弃的地下避难所改造的聚居点。简陋的棚屋依着岩壁搭建，一些穿着破旧、面色麻木的人影在昏暗的灯光下忙碌着，看到灰和陈序，只是漠然地瞥了一眼，便继续手中的活计。他们的眼神空洞，带着一种被漫长绝望磨平了棱角的死寂。
陈序注意到，这里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不自然的变异痕迹——或是皮肤呈现不健康的灰败色，或是肢体有轻微的扭曲，或是眼中偶尔闪过非人的光芒。他们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也很微弱且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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