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刺破栖心阁的浓稠绝望,吝啬地落下一缕苍白的光,恰好吻在江屿如雪的白发上。
>他怀中苏雅的心口处,那点微弱的七彩光点倔强闪烁,如同寒夜将尽时最后一颗不肯坠落的星。
>石匠攥着碎裂的竹筒残片,佝偻如山的背脊无声耸动,巨大的悲恸凝成实质,压得整座栖心阁都喘不过气。
>老篾匠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石匠掌中那点灰败,干枯的手指在命络篾尺上无意识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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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熹微,栖心阁内却仍似沉在冰冷的深海之底。
江屿所有的感知都凝聚在怀中那冰冷身躯上。苏雅的心跳微弱得几乎无法捕捉,每一次艰难的搏动都像是跨越了万水千山,间隔长得令人窒息。唯有心口那一点微弱的七彩光点,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带着一种磐石般的顽强,微弱地、持续地亮着,是他绝望深渊里唯一的光源。他不敢移动分毫,白发如雪瀑垂落,将两人笼罩在一个小小的、隔绝外界的世界里,用自己的体温笨拙地、徒劳地试图焐热她冰冷的旗袍。温热的泪混着嘴角不断渗出的、带着细微金砂碎屑的血,滴落在她光洁却毫无血色的额头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别怕……”那微弱却清晰的心音再次在他死寂的心湖深处响起,带着一种安抚的暖意,却也更添一分令人心碎的疲惫,“栖心阁……还在……”
江屿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哽咽,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同样残破枯朽的骨血里。熔金的眼眸死死盯着她苍白紧闭的眉眼,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是失而复得后的巨大震颤与更深沉的后怕。
不远处,石匠小山般的身躯依旧跪在那里。他低着头,宽厚粗糙、带着石屑裂痕的大手,以一种近乎虔诚又无比绝望的姿态,紧紧攥着腰间那点灰败碎裂的竹筒残片。巨大的悲恸如同无形的山岳,沉重地压在他的脊梁上,让他每一次无声的抽噎都牵动得整个躯体微微晃动。浑浊的泪水早已冲开脸上的污垢石屑,在古铜色的皮肤上犁出两道清晰的湿痕,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轻响。那是一种失去一切、亲手毁灭了最珍视之物的、足以将灵魂都碾成齑粉的苦痛。他周身弥漫的死寂,比之前的疯狂咆哮更令人窒息。
老篾匠靠在墙壁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他浑浊的目光却穿透这沉重的空气,死死钉在石匠紧握的拳头上,盯着那从指缝里露出来的一点灰败竹片。那点残片,仿佛带着某种无声的呼唤,刺得他眼眶发涩,干枯的手指在温润的命络篾尺上无意识地用力摩挲着,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一个模糊而大胆的念头,在他经历了漫长岁月、见惯生死离别的灵魂深处挣扎着,破土而出。
琴师抱着离鸾琴,坐在角落,脸色同样苍白如纸。方才强行催动【乱魂潮】牵动了内腑旧伤,此刻喉头腥甜翻涌。他闭着眼,指尖却依旧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搭在冰冷的琴弦上,仿佛那是他感知这绝望世界的唯一支点。林晚秋守在昏迷的唐糖身边,青藤之力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少女因强行窥探石匠痛苦记忆而受创的灵魄。她时不时焦急地望向江屿怀中毫无声息的苏雅,又看向那如同凝固在巨大悲伤化石中的石匠,眼中充满了无力感。
沉默。沉重的、令人几欲疯狂的沉默,如同黏稠的沥青,包裹着栖心阁的每一个人。
“咳…咳咳…” 一声压抑不住的呛咳打破了死寂。江屿的身体猛地弓起,剧烈的震颤牵连着怀中的苏雅。更多的鲜血混着细碎的金砂从他口中涌出,染红了苏雅素雅的旗袍前襟,也染红了他垂落的白发。那刺目的红,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心上。
“江屿!”林晚秋惊呼出声,下意识就???上前。
“别动!”琴师猛地睁开眼,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看到了江屿眼中那份近乎偏执的守护,任何试图将苏雅从他怀中带离的举动,此刻都无异于点燃他仅存生命力的引线。
江屿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他抬起染血的手,用袖口极其轻柔地擦拭苏雅额头上沾染的血迹,动作小心翼翼,仿佛触碰的是世间最易碎的珍宝。白发凌乱地贴在他汗湿的额角,那张因瞬间苍老而布满沟壑的脸,在熹微晨光中显得无比脆弱,却又透着一股玉石俱焚般的固执。
“阿…竹……”石匠喉咙里再次滚出破碎的音节,攥着竹筒残片的手因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指缝间甚至渗出了细微的血丝。那声音沙哑、含糊,充满了无边无际的迷茫和痛悔,像一头濒死的巨兽在深渊边缘发出的最后悲鸣。
这声悲鸣,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老篾匠心中所有的犹豫。
他猛地站直了身体,尽管脚步还有些虚浮。浑浊的双眼爆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的光芒,死死盯着石匠,声音干涩而急促:“老石头!你醒醒!看看你手里攥着什么!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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