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心阁庭院,劫后余生的死寂被一种奇异的、缓慢复苏的生机所取代。空气里,百草凝魄散的奇异药香与残留的血腥、能量余烬混合,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混合着绝望与希望的味道。两团温润的淡金色药雾,如同最温柔的守护灵,持续不断地渗入苏雅与江屿心口那片死灰中艰难蔓延着淡金脉络的并蒂莲梅纹路。
苏雅身上,玉佩散发的乳白与金丝交织的光晕,在药力的滋养下,明显明亮了几分,更加稳固地锁住那缕游丝般的生机。她刺目的银发铺散在冰冷的石板上,眼睫的每一次细微颤动,都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柳七娘和铁老心中激起巨大的涟漪。
“苏雅…苏雅…”柳七娘跪在她身边,声音哽咽,一遍遍低唤,双手紧紧包裹着苏雅冰凉的手,试图将自己的温暖和十年积攒的祈盼尽数传递过去。
铁老巨大的身躯绷紧,半跪在地,巨锤支撑着身体,目光死死锁在苏雅颤动的睫毛上,虎目含泪,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复苏征兆。
而冰棺前,江屿的状况则截然不同。
白芷的三根翠??光针精准刺入他残魂之躯的百会、神庭、太阳三处大穴,强行镇抚住了因药力冲击和意识碎片强行拼合而产生的魂力暴动。
**【技抵·伍贰零·九针疏·镇魂】技止!魂力暴动暂时平复。**
然而,代价是那双睁开的眼眸深处,破碎的琉璃感更加明显。万古冰霜、时空乱痕、归墟阴影在其中沉浮交织,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深不见底的茫然。他不再痛苦呜咽,身体也不再剧烈颤抖,只是僵直地靠坐在冰棺基座旁,白发垂落,覆盖了部分面颊。那双破碎的瞳孔空洞地扫视着庭院,扫过残破的青石板,扫过悬浮的翠绿光针,扫过白芷苍白带血的脸,扫过铁老魁梧紧绷的身躯,扫过柳七娘泪眼婆娑的容颜…眼神里没有任何熟悉,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仿佛一个被强行塞入陌生躯壳的古老游魂,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无法理解的疏离。
柳七娘的呼唤,铁老关切的目光,对他而言,不过是拂过朽木的风,毫无意义。
“江屿…看看我,我是七娘啊!栖心阁…你还记得栖心阁吗?”柳七娘强忍着心痛,声音放得更柔,试图唤醒他沉睡的记忆。
江屿的目光循着声音,再次落在柳七娘脸上。那空洞的瞳孔里,映出她焦急憔悴的面容,却如同映照着一块毫无生机的石头。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最终只发出几个破碎、沙哑、不成调的音节:“…水…冷…墟…光…散…”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时空的裂隙里艰难挤出,充满了混乱与无逻辑,拼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句子。这是强行唤醒的残魂意识,在浩瀚而破碎的记忆废墟中,无意识地抓取着最深刻的碎片——或许是沉沦归墟时的冰冷死寂,或许是时之砂燃烧殆尽时的光点溃散。
“他…记忆碎片化了…认知…几乎归零。”白芷维持着六针护持苏雅心脉、三针镇抚江屿魂力的状态,嘴角的血迹又深了一分,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凝魄散的药力…在强行粘合他濒临溃散的魂体…这个过程…如同重塑…代价就是…过往…可能被彻底打散…或者深埋在混乱的底层…”
铁老握紧的拳头骨节发白,声音低沉如闷雷:“那怎么办?难道…救回来的…只是一具空壳?”
“不…同源…”白芷的目光投向苏雅,“他们的魂魄被并蒂莲梅共生之纹死死纠缠…苏雅若能真正苏醒…或许…她的意识…能成为唤醒江屿记忆的…唯一钥匙!那是烙印在魂魄最深处的…本能牵引!”
仿佛是为了印证白芷的话语,覆盖在苏雅心口的淡金药雾中,那朵微小的并蒂莲光影,在江屿发出混乱呓语的瞬间,同步亮起!一股温润的药力波动,如同无形的丝线,跨越虚空,轻轻触动了江屿心口同样存在的并蒂莲光影!
“唔…”
江屿的身体极其轻微地一震!那双空洞破碎的瞳孔,第一次,没有经过声音的引导,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转向了躺在地上的苏雅!
他的目光落在苏雅刺目的白发上,落在她苍白脆弱却依旧美丽的侧脸轮廓上,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眼睫上…那漠然的死寂里,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涟漪荡开。不再是完全的陌生,而是一种源自魂魄最深处的、难以言喻的茫然悸动。像是沉睡在亘古寒冰下的种子,被一丝遥远而熟悉的气息拂过,本能地想要挣扎,却不知该如何破开冰封。
就在这时——
“嗯…江…”
一声微弱得几乎消散在风里的呼唤,如同初春融化的第一滴雪水,滴落在寂静的庭院。
苏雅的眼睫,在经历了无数次艰难的颤动后,终于…缓缓地、极其吃力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刹那间,柳七娘和铁老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白芷也屏住了呼吸!
那双眼睛初启时,蒙着一层浓重的、仿佛隔世经年的水雾,瞳孔涣散,焦距模糊,充满了初生婴儿般的懵懂与茫然。十年的石封,加上生命本源的几近枯竭,让她的意识回归如同穿越了无尽的混沌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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