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破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城防瞬间溃散。金兵如潮水般涌入,街巷间立时响起短兵相接的脆响,百姓的哭嚎、兵刃的交击、甲胄的碰撞,在寒风中织成一片绝望的声浪。新乐知县背靠着断墙,长剑拄地,望着涌来的金兵,喉间涌上鲜血,却仍圆睁双目,不肯瞑目。
斡离不催马过了护城河,玄色披风扫过水边的枯草。他望着涌入城中的金兵,望着城头那面狼旗,眼中锐光一闪,却没半分多余的表情。城门口的厮杀渐歇,只余下伤兵的呻吟和金兵粗重的喘息,斡离不催马进城时,晨雾正被朝阳驱散。街面上积着薄雪,被鲜血染成斑驳的红,断刀、残箭、倒毙的尸身随处可见。他勒住马缰,望着城头那面坠落的宋旗被马蹄碾入泥中,嘴角的冷意未消,眼里却已添了几分锐光。
完颜斡离不勒住马,对身旁亲卫道:“清点人马,半个时辰后,继续南下。”声音穿透街巷的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厉。玄色旌旗在新乐城头冉冉升起,猎猎作响,仿佛在宣告,这座扼守南下要道的小城,已如中山城外的霜花般,在东路军的铁蹄下,彻底消融。
亲卫刚应了声,却见他忽然抬眼望向南方,晨光正从他肩头淌过,将玄甲的冷光染得带了丝暖意。那目光穿透薄雾,仿佛已望见了更南的城池——新乐既破,前路再无大碍,东路军的铁蹄,该踏向更阔的天地了。
城头上,黑旗猎猎;城门内,铁甲铿锵。九月十五的晨雾里,新乐城已换了旗号,而那支黑色的洪流,稍作喘息,便要再次奔腾向南。
新乐城头的黑旗尚未被晨风吹得舒展,完颜斡离不已在城衙前点齐了人马。铁甲上的霜气被篝火烘成细珠,又被早风掠去,露出底下冷硬的铁色。士兵们啃着干饼,灌几口烈酒,靴底的血渍还未凝干,眼里的倦意已被一股悍劲压了下去——谁都知道,二太子的性子,从不会为一座破城多作停留。
“井陉道险,斥候先行,主力半个时辰后开拔。”斡离不将最后一块饼子掷给胯下战马,那马打了个响鼻,嚼得津津有味。他抬头望向南边,晨雾正从旷野上退去,露出一条蜿蜒西折的古道,道旁的山峦渐次高峻,正是通往井陉的方向。
“井陉……”他低声念了句,指节在剑柄上轻轻叩击。这两个字在北方铁骑的耳中或许生僻,在汉家兵书里却是响当当的名号——当年韩信背水一战,以三万弱旅破二十万赵军,正是在此处。自古险地多厮杀,这道咽喉般的隘口,注定要染血。
新乐城头的黑旗尚未被晨露浸得透湿,完颜斡离不已在城衙前的空地上点兵。先前破城时的血腥气被秋风卷着,混在炊烟里飘向天际,伤兵的呻吟与铁匠锻补甲胄的叮当声交织,倒成了难得的喘息调子。他立于高台上,玄甲上的血渍已擦得净了,只余几处凹痕,映着初升的日头,像嵌在铁上的星子。
“不必等辎重,带足干粮箭矢,即刻拔营。”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周遭的嘈杂,“目标——井陉。”
亲卫将令旗一挥,黑底金狼旗猛地一振,正在啃食草料的战马仿佛也惊觉了什么,纷纷扬起脖颈嘶鸣。半个时辰后,东路军主力已如一条苏醒的黑龙,顺着官道向南蜿蜒。铁甲摩擦的铿锵、马蹄踏碎晨霜的脆响、士兵喉间的低喝,混着风中飘来的新乐城气息,织成一股沉雄的洪流,朝着太行山脉的方向涌去。
越往南走,山势越陡,两侧峰峦如刀削斧劈,夹得古道愈发狭窄,最险处仅容两骑并行。秋风从山坳里钻出来,带着松涛的呜咽,刮在甲胄上,发出“呜呜”的响,倒像是千年前的战鼓,在山谷里回荡。
斡离不勒马于一处高坡,俯瞰脚下的队伍。铁骑在狭道里缓缓蠕动,铁甲反光如鳞,兵刃与岩石的摩擦声、马蹄踏在碎石上的脆响,混着士兵的呼喝,被山壁来回反射,竟有了几分空蒙的杀气。他知道,井陉守军必已得到消息,此刻说不定正扼住隘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就像当年赵王歇的军队,以为险地可恃。
越往南行,地势渐高,秋风也愈烈,卷着山石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道旁的树木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裸露的赭红色岩石,狰狞如巨兽獠牙。有老兵指着远处层叠的山峦低声道:“快到井陉了——那便是韩淮阴背水一战的去处。”
斡离不勒马驻足,遥望前方。只见群山如黛,一道隘口在峰峦间劈开,形如巨斧砍出的裂缝,正是井陉关。关前的古道蜿蜒曲折,隐没在浓淡不一的山雾里,仿佛一条蛰伏的长蛇,谁也说不清雾霭深处藏着多少杀机。他想起曾听汉人谋士讲过的典故,那淮阴侯以少胜多,靠的便是这险地的绝地反击——此刻自己虽非韩信,却也明白,此关一过,南下之路便如履平地,可若在此受挫,东路军的锐气怕是要折去大半。
“斥候呢?”他沉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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