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一声令下,投石机的木臂如巨鸟振翅,巨石破空而去,带着呜呜的风声砸向城头。
巨石破空之声如闷雷滚过,砸在城头作响。老将舞刀格挡,却见一块磨盘大的巨石直奔面门而来,他怒吼一声,横刀硬架,只听的一声巨响,刀身竟被震得弯如新月,老将喉头一甜,鲜血顺着银须直滴,兀自倚着垛口不肯退后半步。
“轰隆”巨响里,砖石迸裂如碎玉,守城兵卒被砸得筋骨断裂,惨叫声混着木屑飞溅。那老将怒吼着指挥补缺口,强弩齐发,箭雨似蝗,却被金军的铁盾阵挡得纷纷落地,偶有几支穿透盾缝,也只溅起几点血花,挡不住前排金兵填壕的脚步——他们扛着冻土块,踩着同伴的尸体,将深壕填得渐渐平了。
未及半日,云梯已如林般架上城墙。完颜斡离不立于阵后高坡,望着城头刀光剑影滚成一团,忽然对身旁偏将道:“城破之后,降者免死,顽抗者……”他指尖在马鞍上轻轻叩了叩,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天气,“连屋瓦都给我掀了。”
这话传到阵前,金兵士气更振。城下一瞬炸开锅,金兵如蚁附膻般推着云梯猛冲,城头滚木礌石如暴雨倾泻,砸得金兵哭爹喊娘。可斡离不就立在百步之外,玄色披风在风里翻卷如墨,目光如鹰隼般盯着城头那抹晃动的白发,忽然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狼牙箭,搭上强弓。
的一声,箭矢破开风势,竟穿透两名守城兵卒的胸膛,直中老将肩胛!那老将闷哼一声,大刀脱手坠城,他挣扎着想站直身子,却被紧随而至的金兵一箭射穿咽喉,苍老的头颅歪在垛口上,双目圆睁,犹自瞪着城下那片玄色洪流。
有个百夫长第一个攀上垛口,被老将身边的副将一刀劈中头盔,头盔裂成两半,他却疯了似的抱住对方,一同滚下城头,摔在冻土上时,还死死咬着那副将的咽喉。
暮色降临时,大名县城门“吱呀”洞开,玄色潮水涌进城去。完颜斡离不策马而入,见那老将的尸身还僵在城头,手里仍攥着半截断刀,他勒住马,看了一眼,忽然对亲兵道:“厚葬了。”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处置一件寻常物事。
完颜斡离不脚下踩着尚未凝固的血水,忽然俯身拾起那柄被震弯的镔铁刀,拇指摩挲着刀刃上的缺口,淡淡道:倒是柄好刀,可惜配了个送死的蠢材。说罢随手一掷,刀身撞在石墙上,发出一声凄厉的呜咽。
大军稍歇,次日便挥师德清军。
这处军镇依河而建,守军借着水寨之势,在河面布了铁索,岸上营寨连绵,旗幡如林。守将是个精瘦的汉子,善用伏兵,见金军远道而来,竟派了数百死士趁夜劫营,想挫其锐气。
哪知完颜斡离不早有防备。他似有预知般,令半数将士解甲假寐,却在帐外设了绊马索,帐顶悬了铜铃。三更时分,死士们如狸猫般摸进营寨,刚近中军大帐,忽听“铛啷”一串脆响,铜铃炸响,四周火把骤起,如白昼般亮堂。
“围!”
完颜斡离不的声音自火光后传来,不高,却带着冰碴子。伏兵四起,刀光在火把映照下晃得人睁不开眼,死士们左冲右突,却被铁索般的金兵困在核心。有个死士舞着双刀劈开两人,刚要扑向中军帐,忽觉后心一凉——完颜斡离不不知何时已立在他身后,手中弯刀斜指地面,刀身在火光里泛着暗红,正是昨夜从临河带回的那柄。
“主将在哪?”斡离不的刀尖挑起死士的衣领,语气平静得可怕。
死士啐了口血沫,骂道:“狗鞑子!要杀便杀!”
斡离不眼皮都未抬,手腕微旋,弯刀已抹过对方咽喉。血喷溅在他玄色甲胄上,如落了几点红梅。他转身对偏将道:“天亮前,拆了他的水寨铁索。”
天将破晓时,金军的巨斧已将河面铁索劈得寸断,撞木撞开了水寨栅门。守军见劫营不成反折了精锐,早没了斗志,守将带着残兵欲从后门逃,却被斡离不亲率的骑兵截住。那精瘦汉子舞枪便刺,斡离不侧身避过,弯刀顺势缠上枪杆,只一绞,便听“咔嚓”一声,枪杆断成两截。他并不赶尽杀绝,只冷冷道:“降者,不杀。”守将望着满地尸骸,终是丢了断枪,跪倒在地。
德清军既破,东路军锋芒直指开德府。
这府城是中原重镇,城墙高数丈,守城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将,姓王,原是西军旧部,麾下有数千百战余生的老兵。王将军深知开德府的重要,早将府衙粮仓尽数搬上城头,又令百姓相助,誓要与城共存亡。
最惨烈的莫过于开德府。王将军领着全城百姓死守了三日。城头箭尽粮绝时,百姓便搬来桌椅板凳当武器,妇人孩子也在城根下掷石块。第三日傍晚,金兵用撞木撞开城门,那王将军抱着府衙的铜钟撞得震天响,口中高吟着人生自古谁无死,被刀砍倒时,手里还攥着半幅未写完的《出师表》。
金军抵城下时,正逢一场大雪,雪花落进未干的血洼里,融成一片刺目的粉红。完颜斡离不勒马于雪地里,望着城头飘扬的大宋旗号,又看了看麾下将士冻得通红却依旧挺直的脊梁,忽然笑道:“这城,倒配做我军的祭品。”笑声里没半分暖意,听得身旁亲兵都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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