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粘罕见他应了,嘴角勾起抹满意的笑,转头看向赵佶、赵桓,语气里满是嘲讽:“听见了?你们赵氏的江山,往后便是‘楚’了。来人,把这两个废帝押下去,好生‘看管’,别让他们坏了我们新帝的登基大典!”
两名金兵立刻上前,架住赵佶、赵桓的胳膊。赵桓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父皇……江山……我们的江山……”
赵佶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睁开眼,望向帐外铅灰色的天空,眼神空洞得像失去了魂魄。他被金兵架着往外走,素色锦袍的下摆拖在地上,蹭过帐内的炭灰,留下一道浅浅的黑痕——那是他执掌了二十五年的江山,如今,竟要换了姓氏,改了国号。
帐内,完颜粘罕看着张邦昌瑟瑟发抖的模样,马鞭往案上一放,沉声道:“三日之后,举行登基大典,国号定为‘楚’。你若敢有半分异动,何栗的下场,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张邦昌连忙点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那“楚”字像块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帐外寒风依旧呼啸,似在为赵氏的覆灭,低低呜咽。
汴京城头残雪未消,寒风吹过断戟残堞,呜呜咽咽似泣。昔日朱门连片、车水马龙的御街,如今只剩瓦砾遍地,偶有几只寒鸦落在烧黑的梁木上,啄食着不知谁家遗落的残饼,见了行人便扑棱着翅膀惊飞——自二帝被掳、金军围城,这大宋古都早已没了半分往日气象,连空气里都飘着焦糊与恐惧的味道。
汴京城头的宋字大旗早已被战火烧得只剩半幅,在料峭寒风里耷拉着,像条破败的丧巾。城内断壁残垣随处可见,瓦砾堆里还嵌着未燃尽的箭杆,偶尔有几只乌鸦落在焦黑的梁木上,“呱呱”几声叫,更添了几分死寂。
留守司的议事厅内,烛火摇曳,映着满室官员惨白的脸。孙傅、张叔夜几位老臣围着一张案几,案上摊着一卷泛黄的羊皮纸,正是金人昨夜派人闯进来扔下的文书。那文书边缘还沾着雪水,金人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字字如淬了冰的刀:“限三日内立张邦昌为楚帝,举国上表称臣。若逾时不遵,即发铁骑屠城,鸡犬不留,片瓦不存。”
孙傅手指按在“屠城”二字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沙哑:“金贼豺狼心性,这话绝非虚言。可……可张邦昌乃我朝旧臣,二帝尚在金营,怎可让他篡夺大位?”
张叔夜咳了两声,胸口的旧伤因激动而隐隐作痛,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沉声道:“可如今城防已破,金兵日夜巡城,百姓手无寸铁,若真屠城……”话未说完,厅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小吏跌跌撞撞跑进来,脸色煞白:“大人!不好了!城南有百姓想从缺口逃出去,被金兵一箭射倒了,尸体就横在雪地里,金兵还喊……喊再逃就先屠了那片坊市!”
厅内瞬间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火星。谁都知道,金人的威胁不是空话——前日城西粮铺老板藏了两石米,被金兵搜出后,当场就把人砍了头挂在铺前,全家老幼都被拖走,至今不知死活。
消息像野火般在城里蔓延得更快。百姓们连夜用木板钉死门窗,有的将仅存的杂粮埋进后院地窖,有的抱着孩子跪在自家佛龛前哭求,念珠被攥得发亮;更有胆大的汉子,想趁着夜色从城角未封死的排水口逃出去,却刚探半个身子,就被巡城金兵的弩箭射穿了肩胛,惨叫声在寒夜里传得老远,吓得其余人再不敢动逃念。街头巷尾再无半分人声,只有金兵马蹄踏过青石板的“得得”声,每一声都敲在人心上,让整座城都像在发抖。
转眼到了第三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留守司的大门就被“哐当”一脚踹开。寒风裹着雪沫子灌进来,紧接着,三名身披重甲的金兵簇拥着一个身着玄色貂裘的使者走了进来。那使者约莫四十岁年纪,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腰间挂着柄镶金弯刀,靴底沾着的雪泥在地上拖出两道黑痕。他进门不看旁人,只把马鞭往案上重重一摔,铜铃般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张邦昌呢?时辰到了,还不滚出来接旨?”
张邦昌从屏风后挪了出来。他昨日被金兵从金营送回城里,虽换了件新制的紫罗袍,却依旧缩着肩膀,像只被冻僵的鹌鹑。袍角因紧张而被攥得皱巴巴的,脸色比案上的羊皮纸还白,连声音都带着颤:“使……使者大人,此事……此事关乎社稷,容……容下官再与诸位大人商议片刻……”
“商议?”使者突然冷笑,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张邦昌的衣领,将他狠狠拽到案前。案上早已摆好了一张空白的推戴状,旁边还放着一方沾了朱砂的印泥。使者指着那张纸,刀疤在晨光里显得愈发狰狞:“大金皇帝的旨意,也轮得到你商议?你瞧瞧城外!”他抬手往窗外一指,“大金铁骑已列在南门外,箭上弦、刀出鞘,只要本使一声令下,午时一到,就先从城南开始屠——到时候,你这新帝还没当,就先看着汴京城的血漫过你的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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