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人事处刘处长亲自将一份崭新出炉的调动函,恭恭敬敬地送到了林舟的办公桌上。他的表情极为复杂,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整个综合规划处,鸦雀无声。
王海涛办公室的门紧紧关闭着,再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仿佛变成了一座沉默的坟墓。
林舟没有在综合规划处多待一秒。他收拾好自己本就不多的私人物品,在一个纸箱里,抱着它,在所有同事敬畏、恐惧、困惑的目光中,走出了这个他待了两年,却从未真正融入过的地方。
新的办公室被安排在走廊尽头的一个小会议室里,这里原本是用来堆放杂物的,窗户朝北,终年不见阳光,空气里都飘着一股陈年纸张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显然,有人在后勤安排上,不动声色地使了绊子。
林舟对此毫不在意。他放下纸箱,自己动手,将会议桌拼凑成几张独立的办公桌,又找来抹布,将桌椅和窗台擦得一尘不染。
下午两点,C方案筹备组的成员,陆陆续续地到齐了。
第一个来的是马建国,马叔。他提着一个泡着浓茶的巨大搪瓷缸,笑呵呵地走进来,仿佛不是来上任,而是来公园遛弯。他环顾了一下这间简陋的办公室,没发表任何意见,自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兜里掏出一份报纸,悠哉游哉地看了起来。
第二个是苏晓。她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女士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抱着一个文件箱,里面装满了各种规章制度汇编,像一座移动的堡垒。她进来后,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选了离门口最近,也离所有人最远的一个位置。她将文件箱放在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然后坐得笔直,打开一个笔记本,开始写着什么,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办公室里的气氛,因为这两个人的存在,变得有些古怪。一个悠闲得像是提前进入了退休生活,一个紧绷得像是随时准备上战场的士兵。
两点半,办公室的门才被“吱呀”一声推开。
李瑞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晃了进来。他头发油腻,衬衫的领口皱巴巴的,眼下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昨晚熬夜盯盘留下的痕迹。
“哟,都到啦?”他含混不清地打了个招呼,目光在马叔和苏晓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林舟身上,嘴角扯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林组长,以后可就靠你罩着了。”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半分尊敬,倒更像是街头混混在跟新来的老大拜码头,充满了油滑的试探。
马叔从报纸后面抬了抬眼皮,看了李瑞一眼,又继续看报。苏晓则连头都没抬,只是握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
办公室里,三足鼎立,气氛诡异到了极点。一个老神在在,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玩世不恭,谁也不搭理谁。这不像是一个团队,更像是一个临时拼凑起来的草台班子,每个人都心怀鬼胎,等着看别人的笑话。
林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知道,自己这支“卧龙凤雏”组成的杂牌军,现在就是一盘散沙。常规的团队建设、开会动员,对这几位“大神”来说,根本毫无用处。
必须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打破他们所有人的心理预期。
他没有说任何一句开场白,没有介绍项目背景,也没有描绘未来蓝图。他站起身,从自己的纸箱里,拿出了一份厚厚的、刚刚打印出来的文件。
他走到李瑞面前。
李瑞正想拉开椅子坐下,顺便把藏在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看看行情,冷不防面前光线一暗,林舟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林组le……组长,有什么指示?”李瑞下意识地想开个玩笑,但看到林舟那双镜片后平静无波的眼睛,后面的话不知怎么就咽了回去。
“啪。”
林舟将那份文件,不轻不重地扔在了李瑞面前的桌子上。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马叔看报的动作停住了。
苏晓写字的笔尖也顿住了。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这边。
李瑞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那份文件,封面上用黑体三号字打着一行标题:《关于东南亚地区大宗商品供应链及锡矿期货关联性分析报告》。
他笑了,是那种觉得事情荒谬又可笑的笑。“组长,你这是……拿错文件了吧?我是搞规划的,不是搞金融的。这玩意儿,你得给那些穿西装打领带的分析师看,我可看不懂。”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你奈我何”的无赖模样。
“给你一天时间。”林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分析出这份报告里所有数据的内在逻辑,并预测出未来三个月,印尼‘天马矿业’的锡矿期货价格走势。精确到周。”
李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一天?预测期货价格?还精确到周?”他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夸张地叫了起来,“林组长,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华尔街那帮年薪千万美金的顶级操盘手都不敢这么说!你让我一天之内搞定?你还不如直接让我去楼顶表演个空中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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